陈野把车停在警局门口时，后座的老周正对着笔记本打盹。林夏推开车门的动作惊醒了他，老人揉着眼睛坐直，看见陈野手里捏着份尸检补充报告，眉头拧成了疙瘩。
“怎么了？”老周凑过去，报告上“二次尸检”四个字刺得人眼疼。
“技术队重新检查了林薇薇的指甲，”陈野的指腹划过报告末尾的结论，“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和孟瑶、张琪完全匹配，但——”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皮下出血点分布不对。法医说，更像是死者自己挣扎时抓伤的。”
林夏刚要推门的手僵住了。审讯室里孟瑶哭喊的样子还在眼前，“张琪推了她一把”的供述像根冰锥，突然在太阳穴上凿了个洞。
三人冲进办公室时，技术队的小李正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屏幕上是酒店套房浴缸的3D建模，水流冲刷过瓷砖的轨迹被标成刺眼的红色。
“林姐，你们看这个，”小李调出一段慢放视频，是浴缸排水口的监控录像，“案发当晚十一点零七分，排水口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是毛巾，像是……头发。”
建模图上，红色轨迹在排水口处拐了个诡异的弯。陈野突然想起孟瑶的供述：“我们把她扔进浴缸，打开了水龙头……”
“不对，”林夏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孟瑶说她们‘打开水龙头’，可酒店的水龙头是感应式的，离开一定距离就会自动关闭。要让浴缸蓄满水，必须有人一直站在旁边。”
老周猛地拍了下桌子：“这俩丫头片子撒谎？”
“不一定是故意的。”陈野调出酒店的水电记录，“案发当晚，1807号房的用水量峰值出现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比孟瑶说的‘处理完离开’时间晚了整整半小时。”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雾裹着警局门口的梧桐树影，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碎影。林夏突然想起林薇薇葬礼上，粉丝举着的灯牌——那些暖黄的光，和此刻办公桌上台灯的光晕重叠在一起，让她莫名心慌。
“还有这个。”陈野把一份文件推过来，是从林薇薇手机里恢复的备忘录，最后一条记录是案发前三天写的：“倒计时开始了。他们都以为我在演戏，其实我在排练告别。”
老周的烟在指间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甩手：“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野没说话，点开了那段从孟瑶家下水道恢复的视频。画面里，孟瑶和张琪拖拽林薇薇的动作确实粗暴，但林薇薇的胳膊垂落时，手腕处似乎有一道反光——不是手链，像是某种金属饰品。
“等等，”林夏放大画面，“这个位置……像是手表。林薇薇的遗物里没有手表。”
技术队很快传来消息：在酒店露台的栏杆缝隙里，发现了一块碎裂的女士手表，表盘停在十点四十五分——正是孟瑶说“张琪推了她一把”的时间。
“如果她当时只是晕过去了，”陈野的声音很低，“为什么手表会碎在栏杆缝里？”
老周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我去再审孟瑶！”
陈野拉住他：“等等。你有没有想过，孟瑶和张琪确实推了她，但她没晕。”
晨光突然刺破云层，照在办公桌上那份尸检报告上。“皮下出血点符合自伤特征”几个字，像被阳光镀上了层冷霜。
林夏的手机响了，是心理干预中心的朋友：“夏夏，你上次让我查的林薇薇就诊记录找到了——她从半年前开始看心理医生，诊断是重度抑郁症，伴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声音格外刺耳。陈野拿起林薇薇的高中日记，最后一页被泪水洇湿的字迹，此刻看起来像个巨大的惊叹号。
“她不是被谋杀的。”陈野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她是借了别人的手，完成了自己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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