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哲掉进的地沟被彻底清理了一遍，在沟底的淤泥里，技术队找到了一个被踩碎的微型录音笔——正是林曼常用的那款，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录音笔里的内容被成功恢复，虽然大部分是嘈杂的雨声和脚步声，但在录音的最后，清晰地记录下了一段对话：
“你这个混蛋！我要报警！”是林曼的声音，带着愤怒和恐惧。
“报警？你敢！”是陈浩哲的声音，醉醺醺的，“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把你给我钱的事告诉你爸妈！让他们知道你养着我这个‘软饭男’！”
“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答应不分手！”
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挣扎声，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了。再之后，是陈浩哲慌乱的脚步声和嘟囔声：“完了……完了……”
录音在十分钟后突然中断，像是被人故意关掉了。
“这证明陈浩哲确实和林曼发生了争执，还推倒了她。”老周看着录音笔，“但林曼当时只是摔倒了，并没有死。”
陈野却注意到录音中断前，有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不像是陈浩哲的沉重步伐，更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停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后，又轻轻离开了。
脚步声的方向，正好是别墅的后院，也就是监控死角的位置。
他们找到了地沟附近的一个流浪汉，他说案发当晚躲在工厂的角落里避雨，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年轻人，蹲在沟边看了很久，还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沟里。
“那东西亮晶晶的，像是把刀。”流浪汉回忆说，“他扔完刀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笑了一下，笑得特别吓人。”
这个证词彻底击碎了林默的辩解——他不仅去过地沟，还把刀扔了进去，而不是像他说的“捡起来想交给警察”。
陈野再次提审林默时，直接播放了那段录音，然后把流浪汉的证词放在他面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默的肩膀垮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是，”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是我杀的。”
“为什么？”
“因为她该死。”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她享受着爸妈所有的爱，所有的钱，却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她明明可以帮我，却看着我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她甚至……甚至觉得我是她的累赘！”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安摄像头，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自私！我看着她每天买名牌，看着她给那个男人钱，看着她对我的困境视而不见……我就越来越恨她！”
“所以你等陈浩哲推倒她后，就爬进房间，用她的刀杀了她？”
“是。”林默低下头，“我用她的包把刀装起来，带到仓库，想扔进地沟，结果看到那个男人掉进沟里晕了过去……我突然觉得，这是天意。”
“所以你把刀放在他身边，嫁祸给他？”
“是。”林默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不是喜欢钱吗？那就让他用一辈子来还这笔‘债’。”
案情似乎终于水落石出：林默因长期被忽视和嫉妒，策划了这场谋杀，利用陈浩哲的冲动，完成了杀人并嫁祸的全过程。
老周松了口气，在卷宗上签下名字：“总算结束了。”
林夏却觉得心里很沉，她看着林默的供述记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说用包把刀装起来带到仓库，可包的提手上只有他和陈浩哲的指纹，没有林曼的？”
陈野也皱起了眉——林曼一直背着那个包，提手上不可能没有她的指纹，除非……有人故意擦掉了。
技术队对包进行了二次检查，果然在包的缝隙里找到了一点特殊的溶剂残留——是林默常用的那种电脑清洁剂，有很强的去指纹效果。
“他不仅擦掉了林曼的指纹，还故意留下了自己的，”陈野的声音有些发冷，“他不仅擦掉了林曼的指纹，还故意留下了自己的，”陈野的声音有些发冷，“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完全摘干净。他要的不是‘无罪’，是‘存疑’——用自己的指纹做饵，让我们在‘他是凶手’和‘他在嫁祸’之间摇摆，最后靠着父母的偏袒和证据链的微小缝隙，找到一线生机。”
林夏突然想起林默在审讯室里的眼神——那不是慌乱，是精准的计算。他知道何时该沉默，何时该爆发，何时用“委屈”博取同情，何时用“承认”混淆视听。
技术队在林默的地下室找到了那瓶电脑清洁剂，瓶身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但成分检测结果与包上的残留完全吻合。更讽刺的是，清洁剂的瓶盖内侧，沾着几根极细的丝线，正是林曼那件礼服裙的面料纤维。
“他清理包的时候，裙子就在旁边。”林夏捏着检测报告，指尖发冷，“他甚至可能……看着姐姐的尸体，一步步擦掉她存在过的痕迹。”
老周把流浪汉的证词整理成文件，最后叹了口气：“这小子的心，比地沟里的泥还黑。”
陈野却盯着审讯记录里的一句话——林默说，他“多刺了几下”，是为了“让现场看起来更混乱”。但尸检报告显示，那五处锐器伤分布极其规律，角度几乎一致，更像是经过计算的“补刀”，而非慌乱中的发泄。
“他不是为了制造混乱，”陈野突然开口，“他是为了确保林曼死透。”
这个念头让审讯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林夏想起林曼日记里写的“小默小时候总跟在我身后，叫我‘姐姐’”，再对比现在的场景，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们第三次提审陈浩哲时，这个醉醺醺的男人终于清醒了些。听说林默承认杀人，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就知道是他！那天晚上我在门口听见他跟林曼吵架，说‘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让你好看’！”
“你确定是林默的声音？”
“确定！”陈浩哲拍着桌子，“他那声音阴沉沉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还说‘爸妈眼里只有你，可他们不知道，你这条命，捏在我手里’！”
这段证词像是最后一块拼图，彻底补全了林默的杀人动机——不仅是嫉妒和高利贷，还有一种长期被压抑的、对“姐姐”这个符号的憎恨。他恨她拥有的一切，更恨父母用“重女轻男”的枷锁，把他钉在了“失败者”的位置上。
林建国和张慧得知林默承认杀人后，张慧当场晕了过去。林建国守在病床边，手里攥着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林默笑得腼腆，依偎在林曼身边。“怎么会这样……”他反复念叨着，“我以为……我以为对曼曼好，小默就会懂事……”
陈野站在病房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突然想起林曼心理医生说的话：“过度的偏爱不是爱，是给被偏爱的人套上枷锁，给被忽视的人埋下炸药。”
技术队最终在林默的电脑硬盘深处，找到了一段被彻底删除、却被碎片恢复的视频——是他安装在林曼窗外的摄像头拍下的。
视频里，案发当晚十点五十分，林曼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额头在流血，显然刚被陈浩哲推倒。她坐在地上哭了很久，然后拿起手机，似乎想打给谁，却又放下了。
十一点十分，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外，熟练地爬了进去——是林默。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显然是被林默手动删除的。但仅存的画面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看着姐姐受伤，看着她无助，然后，走进了那个房间。
老周把逮捕令放在林默面前时，少年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签了字。签字的瞬间，他抬头看了眼陈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在说“你看，还是我赢了”。
从警局出来时，雨已经停了。林夏看着天边的乌云，突然觉得这场雨洗不掉的，是藏在亲情褶皱里的污垢。
“你说，他到底是恨姐姐，还是恨那对偏心的父母？”林夏问。
陈野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星港别墅区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明亮，像一个个镀金的牢笼，里面囚禁着多少看不见的伤痕，谁也说不清。
只有那把沉默的刀，躺在证物袋里，刻着“曼”字的刀身反射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诉说：有些伤害，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爆发，而是日积月累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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