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镇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沈砚踩在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鼻尖萦绕着两股气味——潮湿木头的霉味，还有种更浓烈的、像烂肉混着消毒水的怪味，正从四楼门缝里往外渗。
“这楼快百年了，民国时期的银楼旧址。”林野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墙皮剥落的走廊，“镇派出所的老张说，半年前就总有人听见半夜哭，像是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苏棠的指尖划过楼梯扶手上的雕花，突然停在第四阶：“这里有新刮痕。”她蹲下身，用证物袋接住一小撮粉末，“是红漆，和四楼门楣上的一样。”
四楼的门是老式铜锁，沈砚用发夹捅了三下就听见咔哒声。门轴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更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林野猛地捂住嘴：“我去，这是……”
房间中央的木椅上坐着个人，准确说是具尸体。男性，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还在走，只是表盘蒙着层灰。他的头歪向左侧，眼睛半睁着，嘴角挂着丝诡异的笑。最奇怪的是他的姿态——双腿并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接见的宾客。
“赵宏远，42岁，做建材生意的，上周来青瓦镇谈项目，之后就失联了。”沈砚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尸体的裤腿上，“裤子内侧有深色污渍，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
苏棠戴着手套掀开裤管，倒吸一口凉气。死者左腿内侧有块巴掌大的皮肤不见了，边缘异常平整，露出的肉呈青紫色，像是被硬生生剜掉的。但周围没有喷溅血迹，反而有圈浅淡的白色印记。
“不是利器割的。”她用镊子夹起一根纤维，“是钝器剥离，而且处理过伤口，这就是为什么没大出血。”
林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突然指着墙角的铁桶：“里面有烧过的棉花，还有碘伏的味道。”他又拉开吱呀作响的衣柜，里面挂着几件换洗衣物，“钱包、手机都在，不像抢劫。”
沈砚走到窗边，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窗外是条窄巷，对面的二楼挂着件褪色的红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房间被打扫过。”他指着地板，“除了尸体坐过的地方，其他地方的灰尘很均匀，唯独椅子周围有圈干净的痕迹。”
“就像……凶手特意把他摆在这里。”苏棠突然看向尸体的脸，“他的表情不对。极度饥饿和虚弱的人，临死前应该是痛苦或麻木的，不会是这种……解脱的笑。”
这时沈砚的对讲机响了，是派出所老张的声音，带着喘息：“沈队！不好了！在镇西头的废弃砖窑发现另一具男尸，离这栋楼不到500米！”
三人赶到砖窑时，雨下得更大了。尸体被扔在窑洞深处，同样是男性，穿着工装，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膝盖处的牛仔裤磨破了，渗出血迹。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整齐的切口，深可见骨，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
“王建军，38岁，本地瓦匠，昨天还在工地干活，今天一早被发现的。”老张递过来个证物袋，里面是枚生锈的弹壳，“现场找到这个，制式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常见于手枪。”
林野检查完伤口，眉头紧锁：“刀口是专业的，从左至右，力度均匀，凶手应该是左撇子，而且熟悉人体结构。”他又看了看死者的手腕，“捆绑痕迹很深，但挣扎不剧烈，像是被突然制服的。”
苏棠注意到王建军的指甲缝里有泥土，还混着点蓝色油漆：“和赵宏远裤腿上的污渍成分相似。”她突然抬头，“这两个人会不会认识？”
沈砚站在窑洞门口，望着雨幕中的银楼旧址。四楼的窗户黑沉沉的，像只凝视着他们的眼。“赵宏远的软组织缺失，王建军的致命刀伤，还有那枚弹壳……”他掏出烟盒，又放了回去，“这不是简单的抢劫或仇杀，更像是场有剧本的杀戮。”
雨夜里，银楼四楼的哭声似乎又响了起来，这次听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贴着门板呜咽。苏棠突然想起赵宏远脸上的笑，心里泛起一阵寒意——那笑容，仿佛在说他终于摆脱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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