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平米的人间

三十平米的人间

皮卡停在片麦田前时，念念正在学数数。孩子的小手指着空间里堆放的罐头，一个一个数过去，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林晓靠在车门上晒太阳，腕上的烙印已经变成浅白色，像道愈合的疤痕，只有在触摸时，才会传来微弱的暖意。

空间稳定在三十平米，不多不少，刚好能装下她们两个和足够的物资。母体消失后，那些扩张带来的虚无感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踏实的拥挤，像间堆满杂物的小屋子，有烟火气。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念念抱着布娃娃，胎痣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发烧时才会隐约浮现。

林晓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去海边。”古籍最后一页画着片沙滩，旁边写着“病毒最怕盐”。这或许是骗人的，但她想带孩子看看真正的海，而不是罐头标签上印着的图案。

公路上开始出现行色匆匆的人，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眼神麻木，有人背着行囊，有人推着自行车，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待。林晓遇到过一对年轻夫妇，他们说北方建立了新的安全区，用海水淡化系统灌溉出了麦田，还办了所学校。

“要一起走吗？”男人递过来两个番茄，是自家种的，带着淡淡的甜味。

林晓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村庄：“我想在这里待几天。”

村庄里还有十几户人家，靠着河里的鱼和地里的土豆过活。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到她们时，眼睛一亮，拉着念念的手不肯放，塞了块刚烤好的红薯。

“这孩子眉眼真俊。”老太太抹了抹眼泪，“像我那早逝的孙女。”

林晓把空间里的盐拿出来，换了间带院子的小屋。白天她跟着村民去河里捕鱼，晚上就在灯下修补念念的衣服，手腕上的玉佩安安静静地躺着，不再发烫，也不再发光，像块普通的石头。

有天夜里，念念突然哭着醒来，说梦到了影子姐姐。林晓抱着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给她讲张老头的故事，讲周明修过的水泵，讲那个塞给她糖的羊角辫小姑娘。

“他们都去海边了吗？”孩子问。

“嗯。”林晓点头，“在那里晒太阳，吹海风，再也不用害怕了。”

村里的井突然干涸那天，村民们炸开了锅。有人说是母体的报复，有人说该把林晓母女赶走。老太太拄着拐杖敲着地面：“她给我们盐的时候，怎么不说要赶走她？”

林晓没解释，只是悄悄从空间里放出些水，灌进井里。她知道这瞒不了多久，三十平米的空间装不下太多秘密，但她不想走。这里有烟火气，有老太太烤的红薯，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是她在末世里最接近“家”的地方。

果然，第二天就有人发现了井里的水带着罐头的味道——那是空间里储存的纯净水，和她最初藏进去的那批一模一样。村长老太太把她拉到祠堂，指着族谱最上面的名字：“我就知道，你是老天爷派来的。”

族谱的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手里握着块玉佩。林晓的心猛地一跳，原来老太太的爷爷，就是那个主持实验的科学家。

“他临终前说，欠了太多人的债，要后代子孙慢慢还。”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井底下，埋着他当年没来得及销毁的病毒样本，是你用空间的力量净化了它，对不对？”

林晓看着腕上的疤痕，突然明白了什么。所谓的母体，所谓的实验，或许从来都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救赎。那个穿中山装的老人，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末世一个修复的可能。

空间里的日记本第1103页，她写下：三十平米装不下整个世界，但足够装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