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话的碎片

会说话的碎片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叫阿棠，是第一个在海葵花里捡到红色晶体的孩子。她把晶体串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三天后突然说能听见碎片说话——那声音细细软软的，像念念姐姐哼的童谣。

“它说昨天夜里，西边的珊瑚林在哭。”阿棠拽着林晓的衣角，小手指向远处泛着紫光的海面。那里本该是共生海最温暖的区域，此刻却飘着层灰雾，连透明的小鱼都绕着走。

林晓跟着阿棠赶到珊瑚林时，发现成片的海葵花正在枯萎。红色的花瓣蜷缩成焦黑的团，根部渗出黑色的汁液，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她捡起块枯萎的花瓣，指尖的白色纹路突然发烫——这触感和当年碰到被污染的盐尸时一模一样。

“是‘遗忘’在反扑。”女人抱着小雅的水母走来，水母的伞盖边缘有些发灰，“上个月清理黑礁岛遗址时，我们漏掉了个地下室，里面藏着母体残留的意识碎片。”

阿棠脖子上的晶体突然飞起来，在珊瑚林上空盘旋，洒下粉色的光。被光照射的海葵花慢慢舒展，黑色汁液里竟浮出无数细小的黑影，像正在逃窜的虫子。

“它们怕星星碎片！”阿棠拍手喊道，晶体飞回她掌心时，她听见碎片说：“要找到所有藏起来的影子，不然它们会吃掉大家的记忆。”

林晓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共生海以记忆为食，遗忘为毒。”原来那些黑影是被遗忘的痛苦记忆，一旦聚集起来，就会腐蚀共生海的根基。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棠成了最特别的“侦探”。她脖子上的晶体能感知到黑影的位置，每当靠近藏着碎片的地方，晶体就会发出颤音。她们在废弃的实验室抽屉里找到过裹着血衣的黑影，在沉船的货舱里见过啃食旧照片的黑影，最吓人的是在处育儿所遗址，无数黑影正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吞噬着刻在木头里的名字。

“它们在吃‘名字’。”阿棠抱着晶体发抖，“碎片说，忘了名字，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林晓突然明白，为什么念念要让孩子们记住故事——名字是记忆的根，一旦被遗忘，那些牺牲的实验体、挣扎的幸存者，就真的成了无人知晓的尘埃。

在清理最后一处黑影巢穴时，阿棠的晶体突然裂开道缝。那是在座被海水淹没的图书馆，无数黑影正啃食着漂浮的书页，书页上的文字像活物般逃窜，却还是被黑影一口口吞下。

“快念出来！”林晓对着阿棠大喊，她想起研究所里那些被泡在罐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人记得他们的编号，或许就不会被困那么久。

阿棠立刻捧着晶体念起书来。她的声音带着童音，念的是从书页上抢救下来的名字：“实验体73号，1998年出生……实验体99号，喜欢画画……”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黑影化作光点，被晶体吸进去。

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时，图书馆的书架突然发出咯吱声，竟自动排列成排，露出墙面上刻着的字：“每个名字都是星星，不该落在泥里。”

阿棠脖子上的晶体彻底裂开了，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粒，融入珊瑚林。第二天，那里长出了片新的海葵花，每朵花芯里都嵌着个亮晶晶的碎片，风吹过时，碎片会拼出那些被遗忘的名字。

林晓在日记本第1112页写下：星星碎片会碎，但记忆不会。就像花会落，明年还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