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第三次把简历塞进背包侧袋时，指甲在磨破的边角上掐出了月牙形的白痕。地铁进站的风卷着夏末的热气扑过来，她下意识攥紧了背包带，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早上挤地铁时蹭到的灰。
今天要面试的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启星广告，HR在电话里的声音甜得像加了蜜，说她的作品集很有灵气，让她务必带齐学历证书。可当苏瑶坐在等候区，听见隔壁隔间传来“我们只要985硕士”的冷硬男声时，背包里的毕业证突然变得像块烙铁。
“苏瑶，轮到你了。”前台小姐推开门，脸上的假笑标准得像复制粘贴。
面试室的冷气开得足，苏瑶刚坐下就打了个寒颤。三位面试官坐在对面，中间的女人戴着细框眼镜，指尖在她的简历上敲出轻响：“普通二本广告学，毕业两年换了三家公司？”
“是，前两家公司因为业务调整裁员……”
“所以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招一个稳定性这么差的人？”女人打断她，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你作品集里这个公益广告方案，核心创意和去年戛纳获奖作品高度相似，能解释一下吗？”
苏瑶的脸瞬间涨红。那个方案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改出来的，确实参考过获奖案例，但绝不是抄袭。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创意行业最忌讳的就是投机取巧。”右侧的男人翻着她的作品，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漫出来，“你这些东西，更像是刚入门的学生作业。”
最后十分钟，他们问了她三个专业问题，苏瑶答得颠三倒四。起身告辞时，她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差点撞到门把。身后传来压抑的嗤笑声，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后背。
走出写字楼时，天阴得厉害。苏瑶站在天桥上往下看，车流像被打翻的墨水，在柏油路上缓缓流淌。手机震了震，是母亲发来的视频请求，她深吸一口气，点了拒绝，回了条“面试顺利，晚点说”。
其实母亲昨天还在电话里哭，说邻居家的女儿考上了公务员，让她别在上海折腾了，回老家考个教师编安稳度日。苏瑶当时咬着牙说“再给我半年”，可现在，她连走进便利店买瓶水的勇气都没有。
雨是突然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生疼，苏瑶慌忙往地铁站跑，背包拉链没拉好，里面的简历散落一地。她蹲下去捡，风却故意跟她作对，把几张吹到了马路中间。
“小心！”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往回拽，紧接着是汽车刺耳的刹车声。苏瑶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低调的腕表。他正弯腰帮她捡简历，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谢谢……”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自己都没察觉。
男人把最后一张简历递给她，目光在她湿透的衬衫和手里攥皱的作品集上停留了两秒：“启星广告？”
苏瑶愣住，点点头。
“他们今天招的是执行专员，”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像雨后的空气一样清冽，“你的作品集更适合创意岗。”
苏瑶猛地抬头，这人怎么知道？
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指了指她简历上的求职意向：“而且，你把‘启星’写成了‘启新’。”
苏瑶的脸“腾”地红了，慌忙去看，果然在个人信息页的最下方，那个被她检查了无数遍的公司名称，赫然多了个三点水。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讷讷地说：“对不起，我太粗心了……”
“没关系。”男人接过她手里的笔，在简历背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公司的招聘邮箱，下周一之前，把改好的简历发过来。”
苏瑶看着那串流畅的字迹，突然反应过来：“您是……？”
“沈逸。”男人收回手，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凉意，“创域广告，创意总监。”
创域广告？那个连续三年拿下行业金奖的公司？苏瑶的眼睛倏地亮了，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她握紧手里的简历，看着男人转身走进地铁站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被雨浇透的寒意，好像没那么刺骨了。
雨还在下，苏瑶却挺直了背。她掏出手机，给母亲回了条消息：“妈，我今天看到彩虹了。”
天桥下的车流依旧汹涌，霓虹初上的光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撒了一地碎钻。苏瑶低头看着简历背面那串数字，突然笑了。也许这座城市没那么难，也许她的坚持，真的能等到一点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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