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晨会，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李曼站在白板前，敲了敲手里的笔：“‘食味轩’的推广方案，客户要求下周出第一版创意稿，我们组负责主视觉和核心文案，苏瑶，你先出三个方向的草图，周五给我。”
苏瑶心里一紧，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负责创意方向。她连忙点头：“好，我会尽快。”
散会后，张远凑过来：“食味轩的老板特别挑剔，上一个合作的公司，改了七版方案都没通过，你可得加把劲。”
苏瑶握紧手里的笔记本，指尖微微发颤。她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翻出昨天的会议纪要，客户提到的“家的味道”“便捷健康”“年轻化”几个关键词被她标成了红色。
接下来的两天，苏瑶几乎泡在了草图里。她画了三个方向：第一个用暖色调的厨房场景，突出“家”的温馨；第二个用几何图形拼接食物，强调“便捷”和“现代感”；第三个则用年轻人喜欢的插画风格，把食材画成卡通形象，增加趣味性。
周五下午，她把打印好的草图交给李曼，手心全是汗。
李曼翻看着草图，没说话，眉头却一点点皱了起来。苏瑶的心跟着往下沉，大气都不敢出。
“这就是你做了两天的东西？”李曼把草图扔回桌上，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第一个太俗，第二个没重点，第三个幼稚得像幼儿园画的，你觉得客户会喜欢？”
周围的同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边。苏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我觉得第三个方向符合年轻人的审美……”她小声辩解。
“你觉得？”李曼冷笑一声，拿起那张卡通风格的草图，“食味轩主打的是‘老手艺新味道’，你画成这样，是想告诉客户他们的品牌像过家家？”
苏瑶的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李曼把草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心里又酸又涩，眼眶瞬间红了。
“创意不是凭空想象，要基于品牌调性和客户需求。”李曼的声音传遍整个办公区，“连这点都搞不懂，还敢说自己想做创意？”
办公区里静得能听见打印机工作的声音。没人说话，也没人敢看苏瑶，只有张远悄悄给她递了张纸巾。苏瑶攥紧纸巾，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那天下午，苏瑶没回工位。她躲在消防通道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挫败——她熬了两个通宵画的草图，在李曼眼里，竟然如此不堪。
“被骂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瑶吓了一跳，慌忙擦掉眼泪，转过身看到沈逸站在楼梯口，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沈逸哥……”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沈逸走过来，把咖啡递给她：“李曼说话直，但没坏心。她年轻时做方案，被客户当着全公司的面撕过稿子，现在对新人严点，是怕你们走弯路。”
苏瑶接过咖啡，温热的杯子烫得她指尖发麻：“可我真的觉得……那个方向没问题。”
“那就证明给她看。”沈逸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写字楼，“创意这东西，没有绝对的对错，关键是能不能说服别人。你觉得自己的想法站得住脚，就去找数据支撑，去查同类品牌的成功案例，用逻辑和细节让她信服。”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看过你给食味轩做的笔记，记得很细，连客户随口提的‘外婆的酱油’都记下来了，这是你的优势。”
苏瑶愣住，他怎么会看到自己的笔记？
沈逸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指了指她的工位：“昨天路过，看到你摊在桌上。”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别因为一次否定就退缩，创意本来就是在无数次推翻里慢慢成型的。”
苏瑶握着那杯咖啡，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沈逸哥。”
回到工位时，李曼已经不在了。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是关于餐饮品牌策划的，里面夹着一张便签，是李曼的字迹：“第37页，看看人家怎么平衡传统与年轻化。”
苏瑶翻开那一页，讲的是一个老字号糕点铺的转型案例，他们用年轻人喜欢的包装设计，搭配“奶奶的配方”这样的文案，既保留了传统内核，又迎合了年轻受众。字里行间，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重点，和她之前的想法隐隐有些呼应。
那天晚上，苏瑶又留在了公司。她没再急着画草图，而是翻出食味轩的品牌资料，一遍遍看客户的访谈录像，把“外婆的酱油”“老手艺”“家的味道”这些关键词写在白板上，用线一点点串联起来。
凌晨两点，办公区只剩下她一个人。苏瑶盯着白板上的关键词，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做饭的场景——外婆总说，好味道藏在耐心和诚意里，就像那瓶酿了三年的酱油，要慢慢等，才能出香味。
她猛地抓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画面中央是一只老式酱油瓶，瓶身上贴着“食味轩”的标签，瓶口倒出的不是酱油，而是冒着热气的面条、包子、红烧肉，背景是暖黄色的厨房，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植，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老味道，新日子。”
画完最后一笔，苏瑶长长舒了口气。窗外的天已经泛白，她看着草图，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苏瑶把新画的草图和一份详细的创意说明放在了李曼桌上。说明里附了三个同类品牌的成功案例，还有一组年轻消费者对“传统美食”的调研数据，每一条都在支撑她的想法。
中午吃饭时，李曼突然走到她身边：“下午跟我去见食味轩的老板，带上你的草图。”
苏瑶眼睛一亮：“好！”
客户看到新草图时，眼睛倏地亮了。他指着那个酱油瓶：“这个好！我外婆就有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每次做菜都念叨，好味道要慢慢熬。”
李曼看了苏瑶一眼，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这是我们团队的新想法，结合了传统元素和现代审美，您觉得怎么样？”
那天的沟通异常顺利，客户当场拍板，就用这个方向。回去的路上，李曼突然说：“晚上组里聚餐，一起去。”
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
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烧烤店，大家喝着啤酒，聊起各自刚入职时的糗事。李曼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我刚进创域那年，做砸了一个大项目，沈逸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还帮我改了三版方案，不然我早被开除了。”
苏瑶看向坐在对面的沈逸，他正被张远缠着喝酒，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冲她笑了笑。
“苏瑶，”李曼举起杯子，“你的草图，比我想象中好。继续加油。”
苏瑶连忙举杯，和她碰了一下：“谢谢李姐。”
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有点苦，又有点甜。苏瑶看着眼前这群吵吵闹闹的同事，看着偶尔和她对视的沈逸，突然觉得，那些看似尖锐的批评，那些藏在严苛背后的善意，还有自己没放弃的坚持，都像暗礁里透出的微光，一点点照亮了前路。
她掏出手机，给林悦发了条消息：“今天没被骂，还被夸了。”
很快收到回复：“早说过你可以。”
苏瑶笑了，仰头喝掉杯里的酒。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烧烤的香气，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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