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安的高铁上,苏瑶把西安的拍摄计划摊在小桌板上。笔记本上画着古城墙的简笔画,旁边标注着几个关键词:护城河的晨练老人、回坊里的老字号、巷弄里的修鞋铺。
“这次想拍‘传承’主题。”她指着“老字号”三个字,“比如那家开了八十年的羊肉泡馍店,祖孙三代都守着同一个灶台,这种坚守本身就很有温度。”
沈逸凑过来看她的笔记,指尖在“修鞋铺”旁边点了点:“我联系了位老鞋匠,他的铺子就在城墙根下,修鞋的工具都是自己做的,连钉子都要磨得光滑些,怕勾坏客人的袜子。”
苏瑶眼睛一亮:“这种细节太好了!我可以拍一组他修鞋的特写,从穿线到钉掌,每一帧都透着匠心。”
高铁穿过隧道时,车厢里短暂地暗了下来。苏瑶感觉到沈逸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等灯光重新亮起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早上没吃多少,垫垫肚子。”
是她喜欢的黑巧口味,微苦中带着回甘。苏瑶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往常一样泛起细微的热意。
到西安时,正是傍晚。古城墙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护城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卖风筝的小贩牵着线走过,风筝在暮色里摇摇晃晃,像一串流动的星星。
“先去吃泡馍吧。”沈逸提着行李箱,“那家老字号营业到深夜,正好尝尝最地道的味道。”
泡馍店藏在回坊深处,木质门楣上挂着“老孙家”的牌匾,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店里挤满了食客,掰馍的声音、说笑声、伙计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像一场盛宴。
老板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系着油亮的围裙,看到沈逸时笑着打招呼:“沈先生可算来了,我爸念叨好几次,说要跟你请教拍照的事儿。”
原来沈逸上次来踩点时,帮老人拍了张修灶台的照片,老人一直挂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我闺女苏瑶,这次的项目由她主负责。”沈先生拍着苏瑶的肩膀介绍,语气里带着骄傲。
苏瑶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跟老板问好。被他用“闺女”这个词称呼,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亲近感。
泡馍端上来时,碗比脸还大,羊肉炖得酥烂,汤汁浓郁,撒上粉丝和糖蒜,香气瞬间勾出了食欲。苏瑶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慢慢掰着馍,指尖沾了些面粉,像扑了层细雪。
“掰得越碎越入味。”沈逸在旁边示范,他的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家的汤要熬够十二个小时,用的都是关中的山羊,肉质特别嫩。”
苏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很珍贵——没有工作的紧绷,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一碗热汤的香气和彼此的陪伴。
吃完泡馍出来,回坊的夜市已经热闹起来。烤串的烟火气、叫卖声、秦腔的唱段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沈逸买了两串烤油饼,递给苏瑶一串:“尝尝,外酥里嫩,是西安夜市的招牌。”
苏瑶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合着面香,果然名不虚传。两人边走边吃,偶尔有卖花的小姑娘经过,沈逸会笑着摆摆手,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走到古城墙下时,夜市的喧嚣渐渐远了。月光洒在斑驳的城砖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有老人在城墙根下拉二胡,《二泉映月》的旋律在夜色里流淌,带着淡淡的忧伤,却又格外动人。
“听说这城墙有六百多年了。”苏瑶摸着冰凉的城砖,“见证了多少人的故事啊。”
“就像我们现在做的事。”沈逸站在她身边,“记录本身,就是一种传承。”
二胡声停了,老人收拾着乐器准备回家。沈逸走过去,帮他拎起沉重的琴盒,老人笑着道谢,脚步蹒跚却有力。
“明天去拍城墙根下的早市吧。”苏瑶突然说,“听说有位卖胡辣汤的阿姨,每天凌晨三点就来摆摊,给扫街的环卫工留第一碗热汤。”
“好啊。”沈逸点头,“我还联系了位守城墙的老保安,他在这儿工作了三十年,能认出常来晨练的每一个人。”
两人沿着城墙慢慢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瑶想起周末看的纪录片,突然明白,最好的感情或许就像那些手艺人对待手艺的态度——不用刻意经营,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把对方的喜好刻进心里,把平凡的日子过成值得回味的故事。
“对了,”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下个月是创域的周年庆,你准备表演什么节目?”
沈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还没想好。怎么,你想看我表演?”
“当然想。”苏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听说你大学时弹吉他很厉害。”
这是她从李曼那里听来的,据说沈逸年轻时组过乐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沈逸的耳尖微微发红:“都是老黄历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你想看,我可以试试。”
月光落在他脸上,眼神认真得让苏瑶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假装看城砖上的青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那我可等着。”
城墙根下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甜意。苏瑶知道,有些约定不需要刻意说出口,就像她知道,无论未来要去多少个城市,记录多少个故事,身边总会有这样一个人,愿意陪她在月光下慢慢走,愿意为她拾起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拼凑成属于他们的温暖画卷。
远处的夜市还在喧嚣,城墙的影子沉默而坚定。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古城墙一样,在时光的打磨里,慢慢沉淀出最动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