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渐渐散去,费焱跪坐在满地狼藉中。他颤抖的手指抚过那半截梳子——梳齿上还缠着几根栗色的长发,是包叒盈每天清晨梳头时留下的。
屋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费焱踉跄着爬出去,看见牛俊杰蜷缩在台阶上,正拼命抠着喉咙里的蛊虫。这个曾经一顿能吃三碗红烧肉的汉子,此刻吐出来的全是带血的虫尸。
"老牛..."费焱想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牛俊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用气音嘶吼:"她...她喂孩子吃的最后一样东西...是芝麻糖..."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半块染血的糖,"我...我偷吃了一块..."
费焱突然想起,那天包叒盈系着碎花围裙,在厨房熬糖浆时哼着歌的样子。她转身把第一块糖塞进他嘴里,眼睛弯成月牙:"甜不甜?"
——原来从那时起,毒就已经种下了。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巨响。费焱跌跌撞撞跑过去,看见洪辰炜正抱着昏迷的费钰往外冲。他们身后,费奶奶和叔婆的遗体正在阴火中慢慢碳化。老太太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最先烧着,发出头发焦糊的臭味。
"奶奶!!"费焱想冲进火场,却被洪辰炜死死拽住。
"没用了..."洪辰炜的青铜剑断成两截,鎏金符文正在他皮肤上消退,"她们...走得很平静..."
费焱这才注意到,两位老人嘴角都带着诡异的微笑。她们交叠的手心里,露出一角黄纸——是包叒盈平时用来包中药的纸。
院角的葡萄架突然倒塌,下方就是费焱的父母,他们平静又安详。那个包叒盈亲手搭的架子上,还挂着去年秋天她酿的葡萄酒。陶罐摔得粉碎,血红的酒液渗进泥土,像极了他们儿子断气时身下洇开的血迹。
三个月后,清明。
新坟前的供品被山风吹得微微晃动。牛俊杰的轮椅停在最边上,鼻饲管连着背包里的营养液。他颤抖着把芝麻糖捏碎,撒在五座坟前——多出来的一座,埋着包叒盈穿过的围裙和梳子。
"开饭了..."他对着空气说,就像以前喊大家吃饭那样。
洪水阑汀蹲在最小的坟包前,正把一朵野花插在土里:"弟弟,给你花花。"孩子仰起脸,突然指着费焱身后:"爸爸,猫猫!"
费焱猛地回头。一只三花猫轻巧地跃上包叒盈的坟头,琥珀色的眼睛静静望着他们。它低头嗅了嗅那件叠放在墓碑前的宠物店制服,突然"喵"了一声。
风掠过新坟,带起细碎的纸灰。费焱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接到一片枯萎的花瓣——是包叒盈最爱的山茶花。
山脚下,重建的费家老宅升起炊烟。窗台上,一盆没人照料的山茶花突然开了,血红的花瓣落在梳妆台上,正好盖住镜子里那个形销骨立的男人。
费钰站在费焱身后,22岁的脸庞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
“哥…走吧。”
闻言,费焱转身推着牛俊杰的轮椅,洪辰炜拽过洪水阑汀的手:“走了,儿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