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程鑫把第三片止痛药吞下去时,钢笔在领养协议上洇开个墨点。
我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把协议锁进保险柜,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金属柜门。保险柜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可里面最厚的文件夹上,却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念念的体检报告,每月更新。”字迹是他的,却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狐狸——是沈冰的小名。
“哥,你早就知道了?”我推开门,他手背上的青筋突然跳了跳。书桌的抽屉半开着,露出本黑色的笔记本,最新一页记着:“3月12日,沈冰体温37.8℃,铁剂按时吃了吗?”下面画着个问号,被红笔圈了又圈。
他转身时碰倒了台灯,暖黄的光突然照亮书架顶层的药箱。最底层的格子里,放着两盒一模一样的退烧药,一盒拆了封,标签上写着“微微”;另一盒没开封,侧面用铅笔标着“念念”。我突然想起上周我发烧,他守在床边喂药,转身却看见他对着沈冰的房门发呆,手里攥着另一板退烧药。
“她第一次来家里,攥着半块水果糖。”丁程鑫的声音突然发哑,从保险柜里拿出个铁皮盒。盒子里装着沈冰掉的第一颗乳牙,旁边压着张照片:八岁的她穿着我的旧裙子,站在槐树下,手里举着我送她的樱花发卡,笑得露出颗小虎牙。“我说‘以后这就是你家’,她把糖塞进我手里,说‘哥哥也吃’。”
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灰尘,像无数个悬浮的秘密。我盯着他手腕上的疤痕——是去年沈冰做肾脏移植手术后,他彻夜守在病床前,被折叠床的金属边划的。可他总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还笑着说“男人的疤是勋章”。
“你以为我愿意看她受苦?”他突然把笔记本摔在桌上,页脚露出张被撕掉的处方单,上面写着“建议卧床休养,避免剧烈运动”。“可医生说你的肾功能只剩30%,除了她,没人能救你。”他的声音带着狠劲,却在说到“她”时,喉结轻轻滚了滚。
保险柜突然发出“咔哒”声,弹出个夹层。里面放着枚银戒指,是丁程鑫用第一笔工资买的,本想送给未来的女朋友,却在戒指内侧刻了个“念”字。“她上周帮我缝衬衫,手指被针扎出血,还笑着说‘哥哥的衣服要好好爱护’。”他摩挲着戒指上的刻痕,“我这当哥的,连件新衬衫都没给她买过。”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敲了敲玻璃,像谁在轻轻叩门。我看着他把止痛药的铝箔板捏得变形,突然想起沈冰总说“丁程鑫哥哥的书房有薄荷糖”,却从不知道,那些糖罐后面藏着多少她看不懂的处方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