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定心

汴京的上元灯会，比寻常节庆更添几分热闹。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花灯，兔子灯、走马灯、莲花灯，一路绵延开去，将夜色染得五光十色。游人摩肩接踵，笑语声、叫卖声混着丝竹乐，织成一片喧嚣的暖意。

赵盼儿带着引章和三娘在街上慢慢走着，手里提着盏小巧的鱼灯，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刚避开一群打闹的孩童，她转头时，却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里。

顾千帆就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依旧是一身素色锦袍，只是褪去了朝服的肃杀，眉宇间柔和了些许。他身边没带随从，独自倚着树干，望着她的方向，仿佛已等了许久。

“顾副使？”盼儿停下脚步，有些意外。

他走上前来，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引章和三娘，最终落回她脸上：“这么巧。”

“巧？”三娘眼尖，瞥见他袖袋里露出半盏与盼儿手中同款的鱼灯，忍不住打趣，“我看是有人特意等在这里吧？”

盼儿脸颊微热，正想说话，却见顾千帆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前日你说永安楼的灯盏样式旧了，我让人做了些新的，或许能用。”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盏精巧的琉璃灯，灯壁上刻着缠枝莲纹，烛光透出来，映得纹样栩栩如生。盼儿指尖抚过灯壁，轻声道：“费心了。”

“举手之劳。”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喧闹的灯市，“方才见你们被人挤散，怕你们不便。”

原来方才人潮最盛时，她与引章她们走散过片刻，那时身后似有一只手轻轻扶了她一把，当时只顾着寻人，竟没回头看。此刻想来，那触感与他方才递过锦盒时的力道，分明一致。

夜色渐深，游人渐稀。走到岔路口，引章拉着三娘先回了永安楼，留盼儿与他独处。

“今日多谢你。”盼儿将琉璃灯放进随身的篮子里，认真道谢。

他却忽然问：“你当真要在御街开分号？”白日里她在茶坊算账时，曾与三娘提及此事，想来是被他派来的人听去了。

“是。”盼儿抬眼望他，眸光清亮，“永安楼能有今日，靠的不是谁的庇护。但我知道，若真遇着跨不过的坎，顾副使或许……会帮我。”

他望着她坦然的眼神，喉间微动。这女子从不是依附他人的菟丝花，她的道谢里有敬重，她的信任里有底气。

“若真有那一日，”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在。”

花灯的光晕落在两人之间，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盼儿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觉得，这汴京的夜，似乎比往日更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