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黑暗。
林浅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拖拽着，越陷越深。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闷而有力，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她自己的心跳。
她想挣扎，但四肢沉重得抬不起来。
忽然，一道青光划破黑暗，一具泛着冷光的骨头从她眼前掠过，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无数骨架在她周围浮现，排列整齐，像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场。
空气里弥漫着腐朽与能量交织的气息，让她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这是……哪里？”
她终于落地，脚下一软，差点跪倒。低头一看，脚下是一层厚厚的骨灰，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幽深的地窖中，四壁泛着微弱的青色光芒，像是骨头本身在发光。
四周的墙壁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
——灵骨容器。
——永生之契。
——血脉共鸣。
她的掌心隐隐作痛，低头一看，那片嵌入皮肤的骨片正缓缓渗出血色，纹路在皮下流动，像活了一样。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响起。
低沉、沙哑，却熟悉得让人心颤。
林浅猛地回头，地窖中央，一道模糊的光影正在凝聚。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穿着旧式长衫，轮廓渐渐清晰。
是林文远。
她父亲。
不，准确来说，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你……你怎么会在这？”她声音发抖，喉咙干涩。
林文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找你。”她咬紧牙关，往前迈了一步，“我要知道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他低声问。
“为什么你要用你的命来换我？”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变成他们想要的容器？”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回荡，像是质问，又像是控诉。
林文远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因为你是唯一的希望。”
“希望？”她冷笑一声，“霍家把我当成灵骨容器，他们想用我实现永生，你还说我是希望？”
“他们想控制你，但我给了你选择的权利。”他目光坚定，“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我知道。但我不能让他们得到真正的灵骨容器。”
“什么意思？”她皱眉。
“你不是他们最初选的人。”林文远缓缓说道，“十年前，霍震霆就开始了灵骨计划，他们选中了一个女孩，作为第一代灵骨容器。但她死了，死在我的实验台上。”
林浅心头一震。
“后来，他们选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最后，他们发现，只有纯净的血统才能承受灵骨之力。”林文远继续道，“但他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于是……他们找到了我。”
“你自愿的？”她声音颤抖。
“我不愿，但他们不会给我拒绝的机会。”他苦笑，“所以我做了个交换——用我的命，换你活着。我把你从他们的实验室带出来，用我自己的血和灵骨，重塑了你的骨骼，让你成为真正的灵骨容器，但也让你脱离他们的掌控。”
“你疯了！”她怒吼，“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母亲临死前只留下一句话‘不要去找他’，我以为那是你不配进祖坟！我以为你是背叛了我们！”
“我知道。”林文远低头，“所以我一直等你来找我。等你看到这封信，等你进入这个记忆空间。因为只有你亲眼看见，才会明白，我不是为了霍家，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她嗤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因为你必须自由。”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如果你知道一切，你会恨自己，你会抗拒这股力量，而他们会察觉到你体内的变化。我只能让你慢慢觉醒，直到你能真正掌控它。”
林浅怔住了。
她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说起。
她不是亲生女儿。
她是林文远用命换来的灵骨容器。
她体内流淌的是不属于任何人的血，承载的是不属于人类的力量。
“我不是……我不是……”她喃喃自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林文远看着她，轻声道：“你是我最后的女儿。”
她猛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是你的女儿。”她哽咽着，“我不是任何人该有的女儿。”
“你是我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工具，你是希望。”
希望？
她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希望？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什么？霍家要我，霍震霆要我，你也要我……可我到底是谁？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林文远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缕微光。
“去看看吧。”他说，“真正的答案，在那里。”
林浅顺着他的指引，走向地窖尽头。
一扇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间小屋，墙上挂满了泛黄的羊皮卷，中间的木桌上，摆着一张手稿。
她走近，拿起手稿，指尖刚触到纸面，一股冰冷的电流窜上脊背。
她低头看去，上面写着一行字：
【霍家灵骨容器计划——最终人选：林浅】
【执行人：霍沉舟】
她瞳孔一缩，心脏几乎停跳。
霍沉舟？
他也是执行人之一？
她再往下看，手稿详细记载了霍家如何利用林文远的牺牲，将她培养成最纯净的灵骨容器，并由霍沉舟负责引导她进入霍家体系，确保她的“稳定”。
“所以……霍沉舟早就知道？”她喃喃，“他接近我，不是巧合？他从一开始就在布局？”
她猛地合上手稿，浑身发抖。
愤怒、恐惧、悲伤、仇恨……各种情绪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把她撕裂。
“林文远，”她转身看向父亲的影像，声音颤抖，“你说我是希望。那我现在，还能相信谁？”
林文远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坚定。
“你不需要相信谁，”他说，“你只需要相信自己。”
话音未落，整个地窖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符文闪烁不定，骨架纷纷剥落。
“时间到了。”林文远的声音逐渐模糊，“记住，你不是他们的容器，你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一缕光。”
“等等！”林浅伸手想抓住他，“我还想问……”
可光影已如烟雾般消散，只留下她一人站在崩塌的地窖中。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她已回到母亲的旧居，窗外雷声轰鸣，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低头看向掌心，那片骨片依旧嵌在皮肤里，血光更盛，仿佛在回应她的觉醒。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夜色中，街道空无一人。
但就在她准备关窗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身形瘦削，步伐轻盈，像是刻意隐藏。
林浅心头一紧，立刻推开窗户探头出去。
街道尽头，一个人影正悄然离去，身影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震。
是苏婉儿。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而她的心，也比这雨夜更深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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