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真心话与海浪声

#第八章 真心话与海浪声

摩托车在沿海公路飞驰，引擎声撕破夜的寂静。徐明浩紧紧搂着金珉奎的腰，脸颊贴在他湿透的背脊上，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透过赛车服传来——又快又重，像擂鼓。

"我们去哪？"徐明浩在风声中喊道。

金珉奎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车速。路灯在视野中拉成金色丝线，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气息。徐明浩闭上眼睛，任由金珉奎带他去任何地方。

二十分钟后，车速减缓。徐明浩睁开眼，看到一片无人的海滩。月亮悬在海面上，将波浪镀成银色。金珉奎熄火下车，摘下头盔，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

"这是..."

"我小时候常来的地方。"金珉奎的声音有些哑，"心情不好时就对着海大喊。"

徐明浩跟着下车，双腿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微微发麻。他脱下已经半干的西装外套搭在摩托车上，白衬衫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轻声问。

金珉奎踢掉鞋子，赤脚走向沙滩，"因为有些话必须在开阔的地方说。"

徐明浩犹豫片刻，也脱下皮鞋和袜子跟上去。细沙从脚趾缝间溢出，冰凉又柔软。海浪在不远处翻滚，潮声如雷。

"你要走了。"徐明浩说，这不是疑问句。

金珉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锋利而孤独，"我拒绝了意大利的合约。"

"但你还是会走。"徐明浩的声音开始发抖，"我看到你收拾好的行李。"

"那是因为——"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别？"徐明浩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一场赌命般的比赛，然后消失？你觉得这样比较好受吗？"

金珉奎的瞳孔微微扩大，显然没预料到徐明浩的爆发。海浪冲上岸，打湿了两人的裤脚，但谁都没有后退。

"我没有要消失。"金珉奎终于开口，"我只是...需要想清楚一些事。"

"什么事？"

"所有事！"金珉奎突然激动起来，"关于我，关于你，关于我们他妈的根本不可能的未来！"

海风将他的话语撕成碎片。徐明浩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金珉奎如此失控——不是愤怒的爆发，而是一种深切的、近乎绝望的困惑。

"什么未来？"徐明浩向前一步，"你甚至没给过我们一个机会。"

"机会？"金珉奎苦笑，"让你放弃徐家的一切？让你父亲派人调查我一辈子？让你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我不在乎那些！"

"但我在乎！"金珉奎的吼声盖过了海浪，"我不能...不能看着你为我放弃一切，然后十年后坐在某个廉价公寓里后悔！"

徐明浩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金珉奎——眼睛发红，声音破碎，像只困兽。那个永远自信、永远无所畏惧的赛车手，此刻正赤裸裸地展现着他的恐惧。

"你以为我会后悔？"徐明浩轻声问。

"你会。"金珉奎别过脸，"总有一天，当你想起你本可以拥有的一切..."

"我拥有过什么？"徐明浩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令人心碎，"豪华但冰冷的房子？永远对我不满意的父亲？必须完美无缺的人生？那些从来不是我选择的！"

金珉奎沉默地看着他，月光在眼中闪烁。

"直到遇见你，"徐明浩继续道，声音越来越稳，"我才知道什么是活着。赛车时的风，烧烤店的啤酒，雨夜里共撑的一把伞...这些微不足道的瞬间，比我在徐家二十七年加起来都要真实。"

"明浩..."

"我可以不要家产，不要头衔。"徐明浩向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我不能没有你。"

金珉奎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徐明浩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徐明浩抓住那只悬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感觉到了吗？这是为你跳动的。"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重，像要冲破肋骨。金珉奎的指尖微微发抖，眼神逐渐软化。

"疯子。"他低声说，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温柔，"我们两个都是。"

海浪声中，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金珉奎的另一只手抚上徐明浩的后颈，轻轻摩挲那块敏感的皮肤。

"我不能让你放弃梦想。"徐明浩轻声说，"意大利车队是你的机会。"

"没有你的机会算什么梦想。"金珉奎叹气，"我这一个月想了很多...爱不是谁为谁放弃，而是一起找到平衡点。"

"平衡点？"

金珉奎退后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赛车冠军的奖励，内侧刻着他的名字和日期。

"这不是求婚。"他迅速澄清，耳尖发红，"只是...我想给你点什么。一个承诺。"

徐明浩屏住呼吸，看着金珉奎将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金属触感冰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太松了。"金珉奎皱眉，又将戒指取下来，转而戴在徐明浩的食指上，"这样刚好。"

徐明浩举起手，端详这枚简单的银戒，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这不是什么昂贵的珠宝，但对金珉奎而言，这可能是他最珍贵的财产。

"我不能收。"虽然这么说，他却紧紧攥住戒指，"这是你的冠军证明。"

"所以更有意义。"金珉奎握住他的手，"听着，我有个想法。"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任由潮水一次次亲吻脚踝。金珉奎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接受意大利车队的邀请，但只在赛季期间出国，其余时间回韩国；徐明浩接手家族企业，但按照自己的理念改革管理方式。

"我们可以视频通话，我比赛你来看，你开会我..."金珉奎挠挠头，"好吧，开会我就不掺和了。"

徐明浩忍不住笑出声，"听起来很合理。"

"最重要的是，"金珉奎认真地看着他，"你不用放弃任何东西。你的才华，你的责任，你的...家。"

最后一个词他说得很轻，但徐明浩明白其中的分量。对金珉奎这个孤儿而言，"家"一直是个遥远的概念，直到现在。

"但我父亲..."

"我会让他接受我。"金珉奎的眼中闪过坚定，"不是作为徐家的附庸，而是凭自己的实力。"

徐明浩靠在他肩上，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我以为你会提议私奔。"

"一个月前我会。"金珉奎轻笑，"但看到你为公司危机熬夜的样子...我意识到设计对你有多重要。就像赛车对我一样。"

徐明浩抬头看他，月光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这个曾经冲动鲁莽的男人，如今竟比他更理性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我有个条件。"徐明浩突然说。

"什么？"

"带上这个。"他摘下食指上的戒指，用随身的项链穿起来，然后挂到金珉奎脖子上，"等你拿到世界冠军，再亲手给我戴上。"

金珉奎低头看着胸前的戒指，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可能要等很久。"

"我会等。"徐明浩轻声说，"反正我已经等了二十七年才遇见你。"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金珉奎猛地将他拉近，嘴唇压了上来。这个吻带着海风的咸涩和长久压抑的渴望，激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徐明浩回应着，手指插入金珉奎潮湿的发间，感受对方同样急促的心跳。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月亮已经西沉。金珉奎的额头抵着徐明浩的，呼吸仍然不稳，"天快亮了。"

"嗯。"

"我送你回去。"

徐明浩摇头，"不想回去。"

"那...去我家？"

这次徐明浩点头了。他们手拉手走回摩托车，谁都没有提及即将到来的分离，也没有讨论如何面对徐父的阻挠。此刻，只有海浪见证着他们的誓言，只有月光抚摸着交握的双手。

回程的路上，徐明浩搂着金珉奎的腰，脸贴在他背上。城市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沉睡，而他们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明亮。

金珉奎的小公寓比想象中温暖。两人挤在狭小的浴室里轮流冲澡，然后穿着借来的过大T恤和运动裤，蜷缩在同样不大的床上。徐明浩累极了，却舍不得闭眼，手指描摹着金珉奎锁骨上方的疤痕。

"还疼吗？"他轻声问。

"早不疼了。"金珉奎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但这里有时候会。"

徐明浩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那些被误解、被孤立的岁月，那些不得不独自承受的伤痛。他向前倾身，轻轻吻了那道疤痕，然后是金珉奎的嘴唇。

"以后不会了。"徐明浩承诺道，"我会一直在。"

金珉奎将他搂得更紧，下巴抵在他发顶，"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徐明浩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父亲不会轻易接受他们的关系，公司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媒体对热搜事件的炒作也不会停止。但此刻，在金珉奎的怀抱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徐明浩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声，沉入无梦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