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凉意吹进青南路时，梧桐叶开始悄悄泛黄。林微然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去上课，路过奶茶店时，习惯性地停住脚步——以前总爱和江译在这里分一杯乌龙奶茶，现在却要拐去另一条街的教学楼。

“晚上有讲座，讲《营造法式》的新版本解读。”中午吃饭时，林微然给江译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好像是你之前说注释不准的那版。”

很快收到回复：“我刚好有空，结束后在楼下等你。”

讲座结束时已经九点多了，林微然抱着厚厚的讲义走出教学楼，看见江译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穿这么少，不冷？”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不冷，听课太投入，都没感觉。”她裹紧外套，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心里暖暖的。

两人并肩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林微然说起讲座里提到的新注释，眼睛亮晶晶的：“原来‘如鸟斯革’里的‘革’是指翅膀的弧度，不是羽毛！你之前笔记里画的示意图居然是对的！”

“猜的。”江译笑了笑，踢开脚边的小石子，“那时候翻了本宋代的鸟类图谱，觉得翅膀该是那样的弧度。”

林微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连这个都研究过？”

“为了做模型嘛。”他低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过，听你讲比看书有意思。”

她的脸颊有点发烫，低下头假装看路，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差点绊倒。江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力道很轻，却稳稳地托住了她。“走路要看路。”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知道啦。”林微然的声音软软的，却没挣开他的手。他就势牵着她往前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安。

路过街角的银杏树时，一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正好落在林微然的发梢。江译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摘下来，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

“秋天了啊。”林微然看着他手里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像幅画。

“嗯，”江译把叶子夹进她的讲义里，“外婆家的桂花该开得正盛了，周末再去看看？”

“好啊！”她立刻点头，想起上次在院子里摘葡萄的场景，嘴角弯起的弧度藏不住。

周六去外婆家时，刚到门口就闻到浓郁的桂花香。外婆正站在梯子上摘桂花，江译连忙跑过去扶住梯子：“说了等我们来弄，您怎么自己爬这么高。”

“趁天晴多摘点，给微然做桂花糕。”外婆笑得眼睛眯成缝，指着竹篮里的桂花，“今年的花特别香，微然肯定喜欢。”

林微然挽起袖子帮忙捡落在地上的桂花，金黄的小花簌簌落在她手心里，像捧着一把星星。江译站在梯子旁递篮子，目光总忍不住往她身上飘——她低头捡花时，发绳松了，一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沾了点桂花，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发愣什么？”林微然抬头撞进他的视线，脸颊微红，“快接篮子呀。”

“哦。”江译回过神，接过篮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却在对视的瞬间笑了起来。

晚上躺在外婆家的客房里，林微然看着窗外的桂花树，月光透过枝叶洒在被单上，像铺了层银霜。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译发来的消息：“睡了吗？”

“没呢，在看桂花。”她回复。

“我在你窗外。”

林微然猛地坐起来，推开窗户，看见江译站在楼下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个小罐子。“给你留的桂花蜜，刚滤好的。”他举起罐子晃了晃，月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

她接过罐子时，指尖触到他的，带着夜风的凉意，却烫得她心跳加速。“谢谢。”

“上去吧，风大。”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晚安。”

“晚安。”林微然抱着罐子缩回窗户里，看着他转身走进对面的房间，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她打开罐子闻了闻，桂花的甜香混着蜂蜜的醇厚，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滋味。

第二天临走时，外婆塞给林微然一个布包，里面是刚做好的桂花糕。“趁热吃，凉了就不软了。”外婆拉着她的手嘱咐，“译译这孩子看着闷，心里细着呢，你们好好的，外婆就放心了。”

林微然用力点头，眼眶有点发热。坐在车上时，她打开布包拿起一块桂花糕，刚要放进嘴里，忽然看见糕上用红豆沙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外婆画的？”她举到江译面前。

江译看了一眼，耳根微红：“早上趁外婆不注意，我画的。”

林微然咬了口桂花糕，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心里却比蜜还甜。她偷偷看他开车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夏天更让人欢喜。

车窗外，银杏叶正一片片往下落，像一封封写满心事的信。林微然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青南路的梧桐叶渐渐远去，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江译的那天，他举着黑伞站在阳光下，眼睛像水洗过的玻璃珠。

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写好了后续。就像这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总会落在对的人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