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庄雨眠是被莲儿的惊呼声吵醒的。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寒潭奔波的疲惫还未散去,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慌什么?”
“小姐!你快看外面!”莲儿指着窗外,语气激动,“街上好多禁军在巡逻,听说……听说吏部侍郎被周国公拿下了!”
庄雨眠心中一动,披衣下床走到窗边。果然见街上禁军林立,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过往百姓都低着头匆匆而过,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她指尖轻叩窗棂,若有所思道:“动作倒是快。”
“听说账本里查出了吏部侍郎贪墨漕运款项的证据,周国公连夜审了码头抓到的人,人证物证俱在,一早就让禁军抄了侍郎府!”莲儿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小姐,这下坏人被抓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没事?”庄雨眠轻笑一声,转身坐到妆台前,“这才只是开始。吏部侍郎不过是颗棋子,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小姐,国公府派人送东西来了。”
庄雨眠挑眉:“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国公府的侍卫走进来,捧着一个锦盒躬身行礼:“庄小姐,这是我家国公交给您的,说是谢礼。”
侍卫离开后,莲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刻着精致的梅花,玉质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哇!好漂亮的玉簪!”莲儿惊叹道,“周国公居然会送礼物,他是不是对小姐你……”
“胡说什么。”庄雨眠拿起玉簪,指尖触及玉质时微微一顿。这玉簪的质地,竟与她腕上的玉镯有些相似。她将玉簪放回锦盒,淡淡道,“他不过是谢我救了太傅,顺便还我人情罢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手腕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只见那只玉镯竟泛起淡淡的红光,触手也比往日更凉。庄雨眠心中一惊,连忙用衣袖遮住,不动声色地对莲儿道:“把锦盒收起来。对了,李太傅那边有消息吗?”
“刚才听丫鬟说,太医说太傅大人好多了,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那就好。”庄雨眠松了口气,玉镯的异动让她有些不安。这玉镯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说是能安神辟邪,可自从宁城风波起,它就时常无故变凉,今日更是泛起红光,莫非有什么预示?
她正思忖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莲儿连忙出去查看,很快慌张地跑回来:“小姐!不好了!国公府的人来报,说……说吏部侍郎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庄雨眠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错愕,“怎么可能?周自珩不会没派人看守!”
“听说他用藏在衣领里的碎瓷片割了喉,等发现时已经没气了!”莲儿急道,“周国公气得摔了东西,现在整个刑部都乱成一团了!”
庄雨眠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刑部的方向,眸光深沉。吏部侍郎死得太蹊跷,分明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看来账本里藏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危险。
“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庄雨眠摇头,“周听澜现在肯定焦头烂额,我们去了也是添乱。对了,让人去查一下吏部侍郎的家眷,尤其是他那个贴身侍女,看她们今早有没有异常举动。”
“是。”
莲儿刚离开,庄雨眠便回到桌前,摊开一张宁城地图,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漕运账本、吏部侍郎、李太傅中毒、寒潭埋伏……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她必须尽快找到串起它们的线。
忽然,她的指尖停在地图上的一处标记——城南粮仓。漕运的粮食都储存在那里,若是账目有问题,粮仓必定有鬼。
正想着,腕上的玉镯又开始发烫,红光也越来越亮。庄雨眠心中一动,难道玉镯是在提醒她什么?她想起母亲曾说过,这玉镯遇邪祟会变凉,遇凶兆会发烫,难不成粮仓那边有危险?
“莲儿!”她扬声喊道,“备车,我们去城南粮仓!”
“小姐,现在去粮仓做什么?那里说不定有危险!”莲儿连忙劝阻。
“越危险的地方越有线索。”庄雨眠拿起披风,“周自珩被吏部侍郎的死缠住,现在正是我们查探的好时机。放心,我们只在外围看看,不深入。”
马车很快抵达城南粮仓。这里守卫森严,比往日多了数倍的禁军,个个面色凝重,往来巡逻的频率也极高。庄雨眠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远处的茶馆,自己则带着莲儿装作喝茶的客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观察。
“小姐,守卫这么严,根本进不去啊。”莲儿压低声音道。
庄雨眠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粮仓角落的一处矮房上。那里守卫虽少,却有几个穿着管事服饰的人进进出出,神色慌张,与其他地方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
“你看那里。”她用团扇指着矮房,“寻常粮仓管事哪有穿锦缎衣裳的?而且他们腰间都挂着同样的玉佩,不像是粮仓的人。”
莲儿仔细一看,果然见那些管事腰间都挂着一块黑色玉佩,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她正想说话,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矮房里走出来,正是昨日在赏花宴上推苏婉儿的那个侍女!
“是她!吏部侍郎家的侍女!”莲儿低呼道。
庄雨眠眸光一凛:“她怎么会在这里?看来吏部侍郎的死,和粮仓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那侍女似乎察觉到她们的目光,猛地朝茶馆看来。四目相对,侍女脸色骤变,立刻转身跑进矮房。庄雨眠知道暴露了,当机立断道:“走!”
两人刚跑出茶馆,就见一群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从粮仓冲出来,直奔她们而来。莲儿吓得脸色发白,庄雨眠却异常冷静,拉着她拐进旁边的小巷:“往东边跑,那里有巡逻的禁军!”
黑衣人紧追不舍,脚步声越来越近。庄雨眠一边跑一边观察四周,忽然看到墙角有一堆干草,灵机一动,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干草朝身后扔去。干燥的干草瞬间燃起火焰,挡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快!”她拉着莲儿趁机往前跑,眼看就要冲出小巷,却见巷口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手持长刀拦住了去路。
前后夹击,退无可退。庄雨眠将莲儿护在身后,握紧了袖中的银簪,心中暗道不好。就在这时,腕上的玉镯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寒气从镯中涌出,瞬间蔓延至她全身。
庄雨眠只觉脑中一阵清明,眼前的景象似乎变慢了许多。她看到左边黑衣人挥刀砍来,刀锋带着冷风,她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动作竟比往日敏捷了数倍。同时将手中的银簪掷出,正中右边黑衣人的膝盖。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左边的黑衣人见状再次挥刀袭来,庄雨眠却借着他俯身的瞬间,一脚踢在他的手腕上,长刀脱手而出。她顺势夺过刀,虽不懂刀法,却凭着一股狠劲胡乱挥舞,竟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伴随着周听澜冰冷的喝声:“拿下!”
只见周听澜带着禁军策马赶来,墨色锦袍在风中飞扬,他看到巷中的情景,脸色骤变,翻身下马拔剑冲来,剑光一闪便将剩下的黑衣人制服。
“你怎么样?”周听澜冲到庄雨眠面前,看到她手中的刀和身上的尘土,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庄雨眠这才回过神,只觉浑身脱力,手腕的玉镯也恢复了原状,只是依旧冰凉。她摇了摇头,指着粮仓的方向:“吏部侍郎的侍女在粮仓矮房里,那里有问题……”
话未说完,她忽然眼前一黑,直直向后倒去。周听澜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将她扶住,入手处一片冰凉,怀中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庄雨眠!”周听澜心中一紧,抱着她翻身上马,对禁军厉声道,“封锁粮仓,仔细搜查矮房,一个人都别放过!”
说完,他策马疾驰,朝着侯府的方向奔去,怀中的人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如纸,让他素来平静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微微颤抖着,像是受惊的蝶。周听澜忽然想起她在寒潭边专注寻药的样子,想起她面对黑衣人时倔强的眼神,想起她总带着嘲讽却清澈的眼睛……这个看似娇弱的贵女,身上藏着太多秘密。
而他,似乎越来越想知道这些秘密了。
马车载着昏迷的庄雨眠和紧随其后的周听澜,很快消失在宁城的街巷中。阳光穿过云层洒下,照亮了地上未干的血迹,也照亮了粮仓深处隐藏的阴影。
吏部侍郎死了,可账本的疑云并未散去。庄雨眠的玉镯为何异动?粮仓里到底藏着什么?而周听澜看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宁城的风波,显然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