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怀离开的第三日,坤宁宫的蔷薇开得正盛。林晚坐在廊下翻看着北境的农书,青禾捧着刚清点好的棉衣进来,脸上带着欣慰:“娘娘,各宫捐的棉衣都齐了,足足有三百件,淑妃娘娘还亲自绣了十件小袄,说是给北境的孩童穿的。”
林晚抬眼,阳光透过蔷薇花落在棉衣上,布料虽有厚薄,针脚却都细密。“她倒是用了心。”她拿起一件小袄,袖口绣着小小的腊梅,与南宫怀送的锦囊纹样如出一辙,“告诉淑妃,北境的孩子会记着她的好。”
青禾刚要退下,影突然出现在院角,单膝跪地,手里捧着个竹筒:“皇后娘娘,陛下的信。”
林晚接过竹筒,封口处盖着个小小的星纹印——那是她绣星图时教他刻的,说是方便辨认书信真伪。她拆开信,南宫怀的字迹刚劲有力,却在结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个孩童。
“北境风大,星图挂在帐中,夜里看真像你在说话。帐外的牧民送了袋野枣,甜得很,等回去给你带些。另,棉衣收到了,将士们说皇后的心意比炭火暖,朕亦然。”
林晚的指尖拂过那个笑脸,嘴角忍不住弯起。她提笔回信,在信末画了朵蔷薇,旁边写着“坤宁宫的蔷薇开了,等你回来摘”。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2.5%,当前好感度:52.8。”小八的声音带着笑意,“影说陛下看完信,把星图又重新挂正了,还让他把野枣收好,说‘不能压坏了给皇后的’。”
北境的信来得越来越勤,有时是报平安的短笺,有时是画着草原星空的草图,偶尔还有片风干的野菊,夹在信里带着淡淡的香。林晚把这些信都收在一个木盒里,盒子里还放着他送的玉佩,夜里摩挲着玉佩,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五月初,北境传来捷报,叛军已被肃清,镇国公正在安抚流民。林晚刚把捷报誊抄好送往各宫,淑妃就来了,手里捧着个锦盒:“皇后娘娘,这是各宫新捐的药材,臣妾已经清点过了,都是北境急需的。”
林晚打开锦盒,里面的药材分门别类,标签上还写着药性,显然是花了心思的。“辛苦你了。”
“以前是臣妾糊涂,”淑妃的语气带着真诚,“陛下在信里说,皇后娘娘把棉衣分给流民时,连最倔的老牧民都红了眼。臣妾才明白,后宫不是争风吃醋的地方,该做些实在事。”
林晚看着她眼底的释然,突然觉得,南宫怀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果然没错。“北境的草快绿了,等陛下回来,我们一起去草原看看吧。”
淑妃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听说草原的星星能铺满整个天空。”
送走淑妃,林晚铺开信纸,刚写下“北境的战事平了”,就见影急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皇后娘娘,陛下在北境遇袭,手臂中了箭,影护驾来迟,请娘娘降罪!”
林晚手里的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汁晕开,像朵黑色的花。她扶住桌沿才站稳,声音发颤:“箭伤重不重?是谁干的?”
“是三王爷的余党,陛下已经处置了。箭上淬了些麻药,不算致命,只是……”影低头道,“陛下不让说,怕您担心,可影瞧着,陛下夜里总看星图,怕是也在想您。”
林晚的指尖冰凉,抓起桌上的药箱——那是她从边关带来的,里面备着最好的金疮药。“备车,我要去北境。”
影连忙阻拦:“娘娘不可!北境路途远,陛下也不会同意您冒险……”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林晚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中了箭,我是唯一能让他信得过的医者。你去备车,就说皇后奉旨犒军,延误了时辰,你我都担待不起。”
影看着她眼底的决绝,知道劝不住,只能点头:“影这就去安排。”
青禾收拾行装时,看着林晚把星图的另一半——她偷偷绣的草原羊群,放进药箱,忍不住掉泪:“娘娘,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林晚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有它护着,我会平安的。”
车队出发时,林晚回头望了眼坤宁宫,蔷薇花在风中摇曳,像在为她送行。她知道,此行不仅是为了南宫怀的伤,更是为了拆去他心里剩下的城墙——那些藏着恐惧与孤独的角落,该被阳光照亮了。
北境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晃,林晚却毫无睡意,借着月光翻看南宫怀的信。其中一封里夹着片狼毫,旁边写着“牧民说这毛做笔最好,你绣星图或许能用”,字迹里带着笨拙的关切。
行至半途,影快马追来,手里拿着南宫怀的信,封口的星纹印有些模糊,显然是仓促间盖的。“陛下说,得知娘娘要来,气得摔了药碗,却还是让人备了最好的帐篷,在帐外种了圈野菊,说‘她喜欢这个’。”
林晚拆开信,字迹果然带着颤抖:“北境路险,你何必冒险?箭伤不重,影小题大做。帐中备了你喜欢的云雾茶,回来定罚你煮茶三日。另,草原的狼多,夜里别出帐,等我回来陪你看星。”
她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提笔回信:“罚我煮茶可以,但若敢瞒着伤情,回来定让你喝糙米粥三个月。另,野菊要种成圈,像你送的锦囊纹样,才好看。”
“叮——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3.1%,当前好感度:55.9。”小八的声音带着哽咽,“影说陛下看完信,嘴角的伤都笑裂了,还让牧民把野菊重新种,非得排成锦囊的样子。”
越往北境,风越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远远看到军营的旗帜时,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影指着前方:“娘娘您看,陛下在帐外等您。”
南宫怀果然站在帐篷前,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像北境的星。看到林晚的马车,他不顾影的阻拦,快步迎上来,动作间牵动了伤口,眉头微微蹙起。
林晚跳下车,刚要说话,就被他紧紧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回去吗?”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呼吸里有淡淡的药味。
“来给你治伤。”林晚伸手想碰他的绷带,被他按住手。“别碰,刚换的药。”他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怒意早已化作心疼,“路上累坏了吧?帐里煮了云雾茶。”
帐篷里果然飘着茶香,角落里放着个新绣的靠垫,上面是林晚教他的蔷薇纹样,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这靠垫……”
“牧民家的婆娘教的,”南宫怀有些不好意思,“说你坐车久了腰会酸。”
林晚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绷带,箭伤果然比信里说的深,边缘还有些发黑。“淬了毒?”她的指尖微微发颤。
“小毒,不碍事。”南宫怀握住她的手,“影已经解了,只是恢复得慢些。”
她拿出带来的金疮药,指尖沾着药膏轻轻涂抹,动作轻柔得像在绣星图。“以后不许瞒着我,再小的伤也不行。”
“好。”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突然道,“朝堂上的人说,皇后擅离职守,该罚。”
林晚抬眼,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里:“那陛下想怎么罚?”
“罚你……”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药味和茶香,“罚你一辈子留在朕身边,煮茶、绣星图,哪儿也不许去。”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伸手回抱他,将脸埋在他颈间:“那陛下得答应,以后无论去哪儿,都带着我,哪怕是刀山火海。”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在北境星空下许下的誓言。
帐篷外的野菊在风中摇曳,排成圈的样子真像他送的锦囊。林晚看着帐中挂着的星图,北极星的金线在烛火下金光。
夜里,南宫怀靠在床头看林晚补绣星图的另一半,她绣的羊群在草原上奔跑,与他画的星空融为一体。“等战事彻底平息,我们就在这儿建座小院子,种满野菊和蔷薇,像你说的,既有草木香,又有烟火气。”
林晚抬头,看到他眼底的憧憬,笑着点头:“还要养一群羊,像这绣的一样,白得像雪。”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绣的羊毛针脚:“好,都听你的。”
北境的风在帐外呼啸,帐内却温暖如春。林晚知道,他们的故事还长,那些尚未拆去的城墙,终将在彼此的坦诚与牵挂里,化作草原上的风,带着草木香,吹向更远的星空。而此刻,帐中的烛火、枕边的星图、交握的双手,早已将信任的种子埋下,只等春风吹过,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