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直射在蓝雅脸上。她眯起眼，看了看手机——才七点十五分。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打金属。
蓝雅披上睡袍，赤脚走下楼梯。声音来自厨房，她推开门，看到乔阳背对着她，正用一把锤子敲打水龙头。
"你在干什么？"蓝雅的声音让乔阳猛地转身，锤子差点脱手。
"修水管！"乔阳脸上沾着一道铜锈，"早上我想煮咖啡，结果这个老家伙直接喷了我一身。"
蓝雅这才注意到乔阳的T恤湿了大半，紧贴在身上。她迅速移开视线："你应该等我一起检查。现在可能把问题搞得更糟。"
"嘿，我可是在帮忙。"乔阳放下锤子，从工具箱里抓出一把扳手，"再说，我在乡下外婆家经常修这些东西。"
蓝雅走近查看。水龙头确实松动了，但乔阳的"修理"似乎让情况恶化。"给我。"她伸出手。
乔阳挑眉："你也会修水管？"
"设计专业必修基础工程学。"蓝雅接过扳手，蹲下身检查水管连接处，"再说，我去年装修过两套老房子。"
十分钟后，水龙头恢复了正常。蓝雅关上橱柜门，站起身："好了，暂时能用。不过整个管道系统都需要更新。"
乔阳递来一条毛巾："厉害啊，设计师小姐。"
蓝雅擦干手，注意到厨房已被乔阳收拾得井井有条——如果忽略墙上那个可疑的锤子印。"你起得真早。"
"田野调查养成的习惯。"乔阳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纸杯，"虽然没有修好水管，但我买了咖啡。拿铁，加一份糖，对吗？"
蓝雅惊讶地接过杯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昨天看到你包里露出半截咖啡店的会员卡，是最常光顾的那家。"乔阳得意地眨眼，"而且你素描本边角有咖啡渍，说明你习惯边喝边画。城里那家店的拿铁最有名，他们标准配方是一份糖。"
蓝雅啜了一口咖啡，温度刚好。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女孩观察力惊人。"谢谢。今天我们要清理阁楼，然后检查二楼卧室的结构。"
"遵命，长官。"乔阳敬了个滑稽的军礼，"不过先让我换件衣服。湿T恤可不是个好装扮。"
一小时后，两人站在阁楼的尘埃中。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照进来，照亮了漂浮的灰尘。蓝雅戴着口罩和头巾，已经开始分类整理角落里的箱子。乔阳则拿着相机，记录每个物品的原始位置。
"这应该是个系统的过程。"蓝雅指着自己画的阁楼平面图，"我们先按区域清理，标记每件物品的位置和内容。"
"同意。"乔阳点头，"不过我们也该留意不寻常的细节——墙面的特殊标记，地板的异常磨损......"
"或者隐藏的隔间？"蓝雅忍不住调侃。
"正是！"乔阳却认真点头，"老房子常有密室或夹层。尤其是这种......"她突然停住，敲了敲身旁的墙壁。
蓝雅继续整理一箱旧书："发现什么了？"
乔阳没有回答，而是沿着墙面缓慢敲击，从天花板到地板。当她敲到离地面约一米处时，声音突然变得空洞。
"蓝雅！"她兴奋地呼唤，"听这个！"
蓝雅走过来，乔阳抓住她的手敲击墙面。确实，大部分墙面发出沉闷的实心声响，而这一块却回荡着空洞的咚咚声。
"可能是管道井。"蓝雅说。
乔阳摇头："位置不对。而且你看——"她指向墙纸边缘几乎不可见的接缝，"这个图案在这里中断了。"
蓝雅蹲下身仔细检查。乔阳说得对——蔷薇藤蔓的图案在这个位置突然截断，又被巧妙地用阴影效果掩饰。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会注意到。
"你觉得后面有什么？"蓝雅的声音不自觉地降低了。
乔阳的眼睛闪闪发光："只有一种方法知道。"
她跑下楼，很快带着锤子和凿子回来。蓝雅犹豫了："这是承重墙吗？我们不该贸然......"
"不是承重墙。"乔阳已经戴上护目镜，"我研究过建筑图纸，这面墙是后来加的。"她举起锤子，"可以吗，长官？"
蓝雅看着那块可疑的墙面，好奇心最终战胜了谨慎。"小心点。"她递过口罩。
乔阳的第一次敲击就在旧墙纸上开了个洞。随着更多碎片的剥落，一个约半米见方的空洞逐渐显露。灰尘飞扬，两人都咳嗽起来。
"有东西！"乔阳伸手进去，掏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盒。
蓝雅帮她拂去灰尘。木盒上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小的铜扣。乔阳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纸张和几个小玩具。
"是画。"蓝雅轻轻取出最上面的一张。纸上用彩色蜡笔画着一栋房子——正是奇妙屋，但细节更加童稚。烟囱冒着螺旋状的烟，窗户里露出笑脸，屋前站着两个火柴人，大手牵小手。
乔阳翻看着其他画作："都是同一个孩子画的。看日期......"她指着一幅画角落模糊的数字，"1925年。将近一百年了。"
蓝雅被这些画作的纯真打动了。尽管年代久远，那种童趣和想象力依然鲜活。其中一幅特别吸引她——画上是阁楼的天窗，但窗外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海底世界，鱼群环绕着房子游动。
"一定是艾丽斯的作品。"乔阳轻声说，"照片上那个小女孩。"
蓝雅点头，小心地翻动这些脆弱的纸张。在盒子底部，她发现一个小小的布娃娃——手工缝制的，褪色的金发，穿着与照片中小女孩相似的蓝色连衣裙。
"她把这些藏在这里。"蓝雅若有所思，"为什么？"
乔阳已经开始检查空洞内部："还有更多东西。"她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微型家具——一张小床，一个衣柜，甚至还有微缩版的画架和颜料盒。
"整个玩偶之家。"蓝雅惊叹，"而且做工精细。"
乔阳拿起微型画架："这手艺不像给孩子玩的，更像是......"
"定制的。"蓝雅接过话，"专门为艾丽斯制作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沉浸在发现带来的震撼中。阳光照在那些稚嫩的画作上，仿佛穿越时光的桥梁。
"我们应该保留这些。"蓝雅最终说道，"它们可以成为房子历史的一部分。"
乔阳点头赞同："我可以尝试研究更多关于艾丽斯的资料。这些画作风格很特别，尤其是色彩运用......"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确实不寻常。"蓝雅仔细端详那幅"海底阁楼"，"这种蓝色和绿色的搭配很有表现力。"
"不，我是说......"乔阳突然兴奋起来，"这些颜色组合与本地民间艺术中的象征意义吻合。蓝色代表保护，绿色是成长，红色......"
"是危险？"蓝雅指向一幅画中屋檐下的红色斑点。
"正是！"乔阳激动地抓住蓝雅的手臂，"你看到了吗？这孩子不是在随意涂鸦，她在用色彩讲述故事！"
蓝雅被乔阳的热情感染，也感到一阵兴奋。这些百年历史的儿童画作突然有了新的意义。
"我们需要系统记录这些发现。"她说，小心地将画作放回盒子，"然后考虑如何将它们融入装修设计。"
乔阳咧嘴一笑："现在承认这房子很特别了？"
"它确实有历史价值。"蓝雅谨慎地回答，"至于那些'闹鬼'传闻......"
"时间会证明一切。"乔阳神秘地眨眨眼。
当天晚上，两人在客厅里忙碌着。蓝雅在笔记本电脑上修改设计图，特意为阁楼的发现留出展示空间；乔阳则整理着白天拍摄的照片和笔记，不时查阅厚重的民俗学著作。
"看看这个。"乔阳突然把一本书推到蓝雅面前，"这种图案在你姑姑卧室的壁纸上也有。"
蓝雅凑近看——那是一张民间艺术图案的插图，与她今天刚清理的主卧壁纸确实相似。
"螺旋纹，象征生命轮回。"乔阳解释道，"常用于儿童房间，寓意保护和成长。"
蓝雅若有所思："所以主卧曾经是儿童房？"
"很可能。老房子的功能分区和现代不同。"乔阳翻着书，"有趣的是，这种图案在本地区通常用于......"
"女孩的房间。"蓝雅突然明白过来，"因为螺旋方向是逆时针的。"
乔阳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设计史课程。"蓝雅微笑，"维多利亚时代的设计规范。不过我不知道它在本地的象征意义。"
乔阳靠回沙发，欣赏地看着蓝雅："看来我们专业互补。"
蓝雅点头，指向乔阳的笔记："你的民俗学知识能帮我理解这栋房子的历史脉络。而我的设计背景可以......"
"让这些历史重获新生。"乔阳接话，眼睛闪闪发亮。
两人相视一笑。蓝雅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如此顺畅地专业交流——不需要解释术语，不需要简化概念，就像两个拼图碎片完美契合。
"想听听关于这房子的另一个传说吗？"乔阳神秘地压低声音。
蓝雅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昏暗的角落，却点了点头。
"据说，"乔阳的声音如同耳语，"梅森家的女儿艾丽斯有'特殊天赋'——她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她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在阁楼画画。"
"所以那些画......"
"不仅是想象，可能是她真正'看到'的景象。"乔阳指向那幅"海底阁楼"，"比如这个，也许某个夜晚，她真的觉得房子沉入了海底。"
蓝雅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但并非完全不适。房子在夜色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回应着这个故事。
"你相信这些？"她轻声问。
乔阳思考了一会儿："我相信每个传说都有现实的种子。也许艾丽斯只是想象力丰富的孩子，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这栋房子确实有我们尚未理解的秘密。"乔阳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无论如何，她的故事值得被记住。"
蓝雅看向自己修改中的设计图，突然有了新想法。她迅速画了几笔——在客厅的展示墙上，她将预留一个特殊位置，用来展示艾丽斯的画作复制品。
"这样如何？"她将草图转向乔阳，"访客可以了解房子的历史。"
乔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完美了！我们还可以在旁边放个说明牌，讲述艾丽斯的故事。"
"我们？"蓝雅挑眉。
"当然！"乔阳理直气壮，"我是民俗专家，你是设计师，最佳搭档。"
蓝雅没有反驳。夜深了，但两人都舍不得结束这种富有成效的交流。最终，是乔阳的哈欠打破了宁静。
"明天继续？"她伸着懒腰问。
蓝雅点头，合上电脑："明天我们检查二楼地板。记得穿工作服。"
"遵命，长官。"乔阳行了个滑稽的军礼，转身上楼。
蓝雅独自在客厅又坐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那些古老画作。在寂静中，她几乎能想象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尖，将秘密宝藏藏入墙洞的画面。阁楼上，那个音乐盒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等待着被再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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