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十九）

第十九章

漠北君的命令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冰狱宫，乃至北境魔族的权力核心。

一场无声却雷霆万钧的清查悄然展开。漠北君麾下最神秘、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影卫”被全面调动，如同无形的蛛网，渗透向各个角落。

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快，也更残酷。

那位在书房内率先发难、试图将祸水引向尚清华的将领，第一个被影卫从营地带走。他的副将试图阻拦，当场被格杀。随后，后勤营的数名鉴定师、负责库房管理的官员、甚至包括魇魔公府邸的几名核心仆从，都相继无声无息地消失。

没有公开审判，没有冗长调查。影卫似乎早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行动精准而狠辣。一时间，北境高层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尤其是与魇魔公过往甚密的几位长老，更是称病不出，生怕被牵连。

所有的线索和证据，最终都清晰地指向了那个虽被禁足，却仍在暗中搅动风云的源头——魇魔公。

当影卫首领将最终的调查结果和一叠厚厚的、记录着魇魔公如何利用织梦术篡改卷轴能量痕迹、如何安插眼线、如何散布流言的证据呈送到漠北君面前时，魔王陛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很好。”他只说了两个字。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从书房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是在魇魔公被设下重重禁制的府邸之内。

魇魔公正坐在昏暗的内厅中，面前的水晶球映出宫外肃杀的气氛，他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当漠北君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手中的水晶球“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君……君上？”魇魔公骇然起身，强作镇定，“您怎能擅闯……”

“本座的地方，何处去不得？”漠北君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他一步步走向魇魔公，周身散发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将整个内厅的空间都彻底冻结。

魇魔公被那恐怖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君上这是何意？老臣正在禁足反省……”

“反省？”漠北君停下脚步，将手中那叠证据如同废纸般扔在他脚下，“反省如何构陷本座的人？如何动摇北境根基？嗯？”

魇魔公的目光扫过那些证据，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但他仍不甘心，嘶声道：“君上！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境！那个人族来历不明，巧言令色，蛊惑君心，长此以往必成大患！君上您难道要为了一个人族，寒了所有老臣的心吗？！”

“为了北境？”漠北君嗤笑一声，银白色的眼眸中满是冰冷的嘲讽，“是为了你的权柄，还是为了你那可笑的控制欲？”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冰蓝色的光芒吞吐不定，整个内厅的温度骤降到极点，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成冰。

“本座给过你机会。一次又一次。”漠北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座的底线。”

“君上！饶……”魇魔公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气息，惊恐地想要跪下求饶。

但已经太迟了。

漠北君指尖的光芒骤然爆发！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吞噬一切的冰冷。幽蓝的冰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瞬间将魇魔公彻底吞没！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在那绝对零度般的冰焰中迅速化为一座晶莹的冰雕，脸上还凝固着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下一秒，漠北君屈指一弹。

咔嚓……

冰雕悄然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粉末，纷纷扬扬落下，没有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

北境权势煊赫的大长老之一，魇魔公，就此形神俱灭，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漠北君看都未看那摊齑粉一眼，转身，身影再次消失。

……

当漠北君回到冰狱宫主殿时，所有的动荡似乎都已平息。影卫如同来时一样悄然退去，但宫内的气氛却已然不同。那些隐晦的、充满恶意的目光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噤若寒蝉的敬畏和顺服。

漠北君独自坐在王座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冰冷的纹路。处理掉魇魔公，于他而言如同拂去一粒尘埃，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北境的规则向来如此，简单而残酷。

但……想到那个因此事而受惊的人族，他冰封的心湖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该如何……安抚？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他习惯于惩罚、毁灭、掌控，却从未学过如何安抚一个人。

最终，他像是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起身，走向偏殿的方向。

尚清华正坐在窗边发呆，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块静海寒玉。白天的风波虽然因漠北君的信任而化解，但那种被恶意针对、百口莫辩的惊悸感，依旧残留在他心里。

听到敲门声，他吓了一跳，紧张地站起身：“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漠北君低沉的声音：“是本座。”

尚清华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打开门。漠北君站在门外，夜色在他身后流淌，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峻。

“大人……您怎么来了？”尚清华有些不知所措。

漠北君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目光落在他脸上，似乎想从他表情里找出些什么。片刻后，他才生硬地开口：“魇魔公，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尚清华愣住了，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漠北君似乎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眉头微蹙，补充道：“本座已处理干净。宫中流言，亦会肃清。”

直到这时，尚清华才猛地反应过来“处理干净”这四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他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既感到一阵后怕，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保护了的安心感。

所以……他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个？为了让他安心？

看着漠北君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显得有些生硬别扭的脸，尚清华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那片因为白日风波而产生的阴霾，瞬间被一种汹涌而出的、滚烫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

“谢谢……谢谢您信我……”他声音有些哽咽，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

漠北君看着他微颤的发顶，沉默了片刻。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僵硬地、近乎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很轻，一触即分，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意味。

“嗯。”他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然后迅速转身，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不适，“早些休息。”

说完，便大步离开，背影依旧冷硬，却莫名透出一丝仓促。

尚清华呆呆地站在原地，肩膀上那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滚烫。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丝笨拙的、却毋庸置疑的安抚之意。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被拍过的肩膀，然后，一点点地蹲了下去，把发烫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心脏跳得飞快，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暖流，席卷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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