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巨大冰晶眼球的凝视，如同无形的枷锁，从漠北君身上移开，牢牢钉在了瘫软在地的尚清华身上。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恶意和毁灭欲，反而掺杂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探究、茫然，甚至是一丝难以理解的……迟疑？
漠北君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但他心中的惊骇却达到了顶点！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猛地转身，再次将尚清华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长剑横于身前，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诡异的眼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这东西……为什么突然盯上尚清华？！
尚清华本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被那巨大的、冰冷的眼球“注视”着，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连灵魂都在颤抖。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抓紧漠北君的衣角，寻求那一点微弱的安全感。
三方对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那冰晶眼球悬浮在惨白的裂口之中，无声地“凝视”着被漠北君护得死死的尚清华，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缩又扩张，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周围蜂拥的苍白影子和寂灭之瘴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指令，停止了攻击，只是无声地环绕着，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苍白囚笼。
漠北君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妄动。他能感觉到，这眼球的力量远超想象，刚才那一击恐怕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力量。硬拼，绝无胜算。但它的异常反应，似乎……留下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那冰晶眼球忽然微微转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清晰、却依旧晦涩古老的精神意念，尝试着穿透漠北君的防护，直接拂过尚清华。
那意念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扫描和确认。
漠北君的力量本能地想要阻拦，却被那意念轻易绕过。
尚清华只觉得一股冰冷而庞大的意识扫过自己，怀里的那几张演算纸和传送符再次微微发热。他脑中瞬间涌入一些破碎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画面和符号——扭曲的星河、破碎的法则锁链、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王座、还有……一个背对着他、身影模糊的……
“啊！”他痛苦地抱住头，那些信息远远超出了他神魂的承受范围。
“滚开！”漠北君厉喝一声，冰焰之力轰然爆发，强行震散了那股探查的意念，将尚清华更紧地护住，眼神狠戾如受伤的困兽，仿佛对方再敢碰一下，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扑上去撕咬。
那冰晶眼球被漠北君的力量一激，似乎从某种“困惑”中惊醒过来。冰冷的恶意再次攀升，但看向尚清华的目光，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极其复杂的……“犹豫”？
它巨大的瞳孔转动，再次“看”向漠北君，那股恐怖的意志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权衡。
最终，一股新的、更加清晰的精神意念，同时传入两人的识海。这意念依旧冰冷，却少了之前的纯粹毁灭欲，多了一种……近乎机械的审慎？
【外来者……身负‘窃取’之力……当诛……】
这意念明显是针对漠北君，带着审判的意味。
【然……‘钥匙’在此……与‘约定’之息共存……矛盾……冲突……】
‘钥匙’？‘约定’之息？
漠北君和尚清华同时一愣。
那意念所指的‘钥匙’，似乎是……尚清华？而‘约定之息’，难道是指他怀里那些沾染了特殊坐标波动的纸张和符箓？
【根据……古老协议……持有‘约定’之息者……拥有一次……觐见‘核心’……提出请求的资格……】
冰晶眼球的意念断断续续，仿佛在运行某种既定的程序。
【选择……】
【一，‘钥匙’留下……汝可携‘约定’离去……】
【二，汝等皆退……永不再犯……】
【三……允汝等……觐见……】
三个选择！
漠北君的心脏猛地一跳！觐见核心？难道是指……冰核？！
这诡异的眼球竟然是守护冰核的？！而尚清华阴差阳错带来的坐标波动，竟然被误认成了某种“约定凭证”？
巨大的信息量和转机让漠北君大脑飞速运转。
第一个选择绝无可能！他不可能留下尚清华！
第二个选择看似安全，但意味着放弃唯一接近真相的机会，而且谁能保证这眼球之后不会反悔？
第三个选择……风险最大，但也是唯一能接触到冰核、解开一切谜团的机会！
几乎没有犹豫，漠北君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握紧尚清华的手，迎向那冰冷的凝视，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们选三。觐见核心。”
那冰晶眼球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巨大的瞳孔中冰冷依旧，却仿佛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程序化的……“认可”？
【如你所愿……】
冰冷的意念落下。
周围无尽的苍白影子和寂灭之瘴如同潮水般退去，融回那片惨白的裂口和雾霭之中。
那巨大的冰晶眼球也缓缓向后隐没入裂口深处。
紧接着，那扭曲的、不断蠕动的惨白裂口，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缓缓变形、拉伸，最终……形成了一道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门户？
门户之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死寂苍白，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由某种晶莹剔透的蓝色冰晶构筑而成的阶梯，通往更深、更未知的地下深处。
一股远比月华烬和冰脉之眼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冰系本源之力，从阶梯深处隐隐散发出来。
那里，就是冰核的所在？
漠北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警惕。他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惊魂未定、脸色苍白的尚清华，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尚清华看着他那双坚定无比的银眸，心中的恐惧奇迹般地被抚平。他重重点头：“嗯！”
两人调整了一下气息，漠北君将状态提升到最佳，紧紧牵着尚清华，迈步踏入了那道由诡异眼球化作的冰晶门户，沿着那蓝色的阶梯，向着这片死寂绝地最核心的秘密，一步步走去。
阶梯漫长而曲折，周围的冰壁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冻结着万年时光，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巨大黑影和无法理解的奇异符文一闪而过。
越是往下，那股精纯的冰系本源之力就越是浓郁，甚至让漠北君体内的冰烬之力感到无比舒适和共鸣，仿佛游子归家。
但与此同时，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也笼罩下来，仿佛每一步都在靠近某个沉睡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无比的……地下冰窟？
或者说，这是一个……被冰封的心脏？
整个空间的核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缓缓跳动着的、湛蓝色的……冰晶之心！
它如同最完美的蓝钻石雕琢而成，却又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和浩瀚如星海的本源力量！每一次缓慢的跳动，都引动着整个空间的能量潮汐，散发出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古老威严！
这就是……冰核？！
而在那颗巨大的冰晶之心下方，是一个同样由蓝色冰晶构筑的、古老而恢宏的……祭坛？
祭坛的中央，并非什么神像或图腾，而是……插着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戮与不祥气息的……暗红色长枪！
那长枪贯穿了祭坛，枪尖似乎曾深深刺入冰核之中，虽然此刻已然断裂拔出，却依旧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不断逸散着黑气的可怕伤口！正是这道伤口，在持续不断地侵蚀着冰核的力量！
漠北君和尚清华都被眼前这壮观而惨烈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在祭坛的旁边，竟然……跪坐着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
那是一个穿着古老魔族服饰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目紧闭，脸上凝固着无无尽的悔恨、痛苦与……哀求？他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似乎死前在进行着某种祈祷或忏悔。
在他的身前的地面上，用干涸的血迹（或许是别的什么），写下了一行古老的魔族文字——
【罪仆沧溟……守护失职……致使‘源核’遭‘弑神之刃’所污……契约崩毁……万死难赎……唯愿后来者……拔除此刃……重续盟约……】
弑神之刃？契约崩毁？
漠北君看着那柄断裂的暗红长枪，看着冰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看着老者尸体前的遗言……
一个被漫长时光掩埋的、关于背叛、守护与救赎的真相，终于缓缓掀开了冰山一角。
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断裂长枪上。
所以……这才是他力量反噬的真正源头？而这……就是冰螭所说的，需要“重续”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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