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被反杀后,冰哥说他动心了
>漠北君第一次见到尚清华是在凛北的冰牢里。
>那个总在背后偷偷写他同人的小修士,正哆嗦着往冰墙上刻“漠北大王天下第一帅”。
>他本该捏碎这胆大包天之人的喉咙——
>却突然嗅到空气中甜到发腻的蜜糖香。
>“…你吃了什么?”
>尚清华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块融化的桂花糕:“大王要尝尝吗?属下特意用体温暖着的…”
---
凛北的冰牢,是凿穿万丈玄冰而成的死寂深渊。
此地终年唯有酷寒与永夜相伴,连呼啸的风声都被冻结在墨蓝色的冰壁深处,化作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呜咽。寒气是活的,无孔不入,丝丝缕缕缠绕上来,不噬皮肉,专啃骨头,能将修士苦修的灵力与那点微不足道的热乎气儿一并吸吮殆尽,只留下空荡荡的冷,从骨髓里透出来。
漠北君立于一面冰壁之前。
墨蓝玄冰平滑如镜,清晰地映出他挺拔冷硬的身形,玄色大氅,银线绣着凛北君族繁复古老的纹章,肩头与领口簇拥着色泽深郁的北地寒狐裘。冰面反射着他毫无表情的脸,眉峰锐利,眼瞳是比这冰牢更冷的深蓝,仿佛封存了极北之地万古不化的寒冰。
他视线掠过冰壁,落在牢室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天衍宗普通内门弟子的淡色道袍,在此地冻得发青,像一片无意间飘落冰原、即将被彻底掩埋的孱弱叶子。他背对着这边,正哆哆嗦嗦地,用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尖锐石片,在坚逾精铁的玄冰墙面上,极其缓慢又极其专注地,刻画着什么。
窸窸窣窣的微响,是石片刮擦冰面,也是他牙关不受控制战栗的声音。
漠北君的目光漠然扫过那面冰墙。上面已然横七竖八,刻满了许多重复的字句,字迹歪扭,深浅不一,显是耗费了不少工夫。
“漠北君……神通盖世……”
“大王……法力无边……”
“凛北之主……威震寰宇……”
最新的一句将将完成了一半,那弟子冻得发紫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石片,却仍坚持着,一笔一划,刻得认真又艰难——
“漠北大王……天下第一……帅”。
最后一笔落下,他像是完成了什么浩大工程,长长吁出一口白汽,那汽瞬间便凝成冰雾,扑簌簌落下。他抱着胳膊狠狠搓了搓,试图汲取一点根本不存在的暖意,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似是怕动作稍大便惊散了这死寂牢笼里某种脆弱的平衡。
这一转身,便直直对上了冰壁前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刹那间,尚清华脸上的血色,或者说最后那点青灰的活气,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凛北高原骤然落下的雪暴还要彻底。瞳孔急剧收缩,放大,盛满了近乎呆滞的惊恐。
他像是被无形的冰锥钉在了原地,连颤抖都忘了。
漠北君的身影,在这幽暗冰牢的底色里,巍峨、森然,带着一种近乎恐怖的压迫感。他甚至没有释放威压,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这万丈冰渊本身活了过来,冰冷地注视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空气凝滞,冻结。
尚清华手里的石片“哐当”一声掉在冰面上,清脆的响声在绝对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惊得他整个人猛地一弹。
下一瞬,求生本能终于压过了冻僵的麻木与巨大的惊骇。他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行礼,四肢却早已冻得不听使唤,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竟是直接跪趴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面上。
“属、属属属下……”声音劈叉,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参、参见大王!不知大王驾临,属属属下……”
漠北君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迈开了步。玄色靴底碾过冰面,发出极轻却极清晰的“咔、咔”声,不疾不徐,一步步逼近。
那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精准地敲打在尚清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纹饰古老的靴尖映入眼帘,停在他鼻尖前方尺许之地。
冰冷的、纯粹的杀意开始弥漫,比周遭的寒气更刺骨。
尚清华的呼吸彻底窒住,浑身僵硬得连颤抖都不能。他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瞬自己的喉咙被那只戴着玄铁护手的手轻易捏碎的场景,像碾碎一块脆冰。
他完了。他偷偷写的那些玩意儿,肯定被知道了!那些什么《冰夜情缠:霸道魔君的双面宠妃》、《凛北风月:大王再爱我一次》……还有他刚刚刻在墙上的……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中,漠北君极轻微地动了一下鼻翼。
一种极其突兀的、甜腻温软的气息,极其微弱,却顽固地钻入了绝对冰冷的杀意之间。
与这能冻结灵力的酷寒,与他周身凛冽的魔息,与这绝望死寂的冰牢,都格格不入。
那一点点的甜香,暖融融的,几乎带着点俗气的腻人,像一根纤细却无比坚韧的丝线,蓦然缠住了他即将挥出的、收割性命的手。
漠北君深蓝色的眼瞳里,冰封的湖面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他俯视着脚下这团抖得快要散架的生灵,开口。
声音低沉冷冽,如同冰棱相互撞击,在这狭小空间里回荡,激得尚清华又是一哆嗦。
“…你吃了什么?”
“啊?……啊?!” 尚清华完全懵了,大脑冻僵又吓糊,根本无法处理这超出所有预料的问话。他茫然地抬起头,脸是白的,嘴唇是紫的,眼神涣散,像只被冻傻了兔子。
漠北君没有重复,只是那双冰眸中的寒意又重了一分。
这目光终于刺穿了尚清华混沌的恐惧,他一个激灵,几乎是手比脑子快,哆哆嗦嗦地伸手探进自己那件单薄道袍的怀里,摸索了好一阵。
然后,他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被油纸半包着的什么东西。油纸边缘已经被体温和反复的摩挲弄得有些软烂,露出里面一小块同样软塌塌、半融化状的、黄澄澄的物事。那点不合时宜的、甜得发腻的暖香,正是从此物上散发出来。
他像是献宝,又像是被吓破了胆,条件反射地交出身上唯一可能被觊觎的东西,颤巍巍地,双手将那不成形的点心高高捧起,声音带着哭腔和十足的谄媚:
“大、大王……您、您是要尝尝吗?是、是桂花糕……属下,属下属下特意用体温暖、暖着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得想立刻咬掉自己的舌头。他在胡说八道什么?!让凛北之主、血脉高贵的冰魔一族的君上,吃他这揣在怀里捂得半融不融、廉价的、上不得台面的凡间点心?!
他简直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漠北君的目光,落在那块被捧到眼前的、卖相堪忧的桂花糕上。
黏糊,甜腻,脆弱,不堪一击。
像眼前这个修士。
冰牢里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尚清华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牙关撞击声。
然后,漠北君看到,那捧着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珍藏的手,指尖冻得通红肿胀,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发抖,几乎托不住那块轻飘飘的糕点。
他竟真的,缓缓地,伸出了手。
玄铁护手冰冷坚硬,边缘锐利,映着冰壁幽蓝的寒光,与他指尖那点暖腻的甜香形成了荒谬至极的对比。
那动作不快,甚至带点某种审慎的意味。
尚清华眼睁睁看着那戴着手套的、能轻易撕裂金石、捏碎他头骨的手指,逼近,然后,极其精准地,拈起了那块几乎要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的、软塌塌的桂花糕。
动作间,冰冷的金属护指无可避免地擦过他冻得麻木的指尖。
一点微不足道的、属于活物的温热触感。
倏忽即逝。
尚清华猛地一颤,像是被那冰冷的温度烫到了一样,倏地缩回手,整个人几乎蜷缩成更小的一团,屏息凝神,连气都不敢喘。
漠北君拈着那点甜腻的源头,举到眼前。
深蓝色的眼眸,如同最幽深的冰渊,静静地审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