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海！

这是叶凡在无边黑暗中重新捕捉到的第一丝感觉。仿佛灵魂刚从绝对零度的深渊里被硬生生捞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进他的身体！后背、胸口、手臂、特别是右腿膝盖，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用重锤敲打着这些痛楚的神经末梢。

“呃…” 一声破碎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叶凡干裂的嘴唇里逸出。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剧烈的耳鸣如同尖锐的哨音，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鼓膜，将外界的声音扭曲成遥远而混沌的背景噪音。他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朦胧。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机舱那惨白或炼狱般的灯光，也不是舷窗外翻滚的云层或恐怖的火光，而是一片…混乱的、不断晃动的…水？

水？

叶凡的大脑一片混沌，如同被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根本无法思考。他迟钝地转动眼珠，努力聚焦。

视野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半挂在……一个扭曲变形的飞机座椅上？那座椅早已脱离了原本的位置，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得面目全非，金属框架像麻花一样扭曲着，海绵填充物如同肮脏的棉花糖般暴露出来，浸泡在浑浊的、不断晃动的液体里。而他自己，腰部以下，完全浸没在这冰冷刺骨的液体中，上半身则被同样扭曲的安全带死死勒在座椅上，勒得他几乎窒息。

海水！

咸涩、冰冷、带着浓重腥气和油污味道的海水！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叶凡混沌的意识！他猛地一个激灵，残留的恐惧和求生本能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

飞机！爆炸！解体！坠海！

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炸弹，轰然在脑海中炸开！炼狱般的机舱，刺目的火光，绝望的哭嚎，浓烟，血腥味…还有最后时刻，苏晚晴那双因极致恐惧而彻底灰败的瞳孔！

“咳咳…噗！” 叶凡猛地呛咳起来，冰冷的咸涩海水灌入口鼻，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窒息感。他剧烈地挣扎，双手胡乱地摸索着，终于摸到了勒在胸前、几乎嵌进皮肉里的安全带卡扣！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充斥着海浪声和耳鸣的混乱环境中几乎微不可闻。但对于叶凡来说，却如同天籁！束缚身体的力量骤然消失，他整个人立刻失去了支撑，猛地向下沉去！

“唔！” 冰冷的、带着油污的海水瞬间没过头顶！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皮肤，穿透肌肉，直刺骨髓！叶凡感觉自己像是被瞬间扔进了南极冰窟，血液都要凝固了！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疼痛和寒冷！他手脚并用地疯狂划水，凭借着学生时代那点早已生疏的狗刨式记忆，拼命地挣扎着，将头重新探出了水面！

“哈——！哈——！” 叶凡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湿冷咸腥的空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灌入口鼻的海水，眼睛被咸涩的海水刺激得通红，泪水混合着海水不断流下。

视线终于稳定了一些。他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比冰冷的海水更甚！

地狱。

眼前就是一片漂浮的地狱。

目光所及，是漂浮着无数残骸碎片的、无边无际的墨蓝色海面。天空阴沉得可怕，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会塌陷下来。冰冷的雨点开始稀稀拉拉地砸落，落在脸上，和海水的咸涩混合在一起。

巨大的、扭曲的飞机机体残骸，半沉半浮地散布在海面上，燃烧后留下的焦黑痕迹触目惊心。断裂的机翼像折断的鸟翅，斜斜地插在海水里。各种碎片——扭曲的金属板、撕裂的座椅、散落的行李箱、漂浮的救生衣、衣物、文件、甚至还有看不出原貌的塑料制品——如同肮脏的浮萍，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海面。更令人窒息的是，海面上漂浮着一层黏腻的、彩虹色的油污，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在冰冷的海水和雨滴中缓缓扩散。

死寂。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笼罩着这片海域。除了海浪拍打残骸的单调呜咽、雨点落入水中的滴答声，以及他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前机舱里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哭喊声、尖叫声，仿佛被这无边的海水彻底吞噬了，只留下这片冰冷、绝望、漂浮着死亡气息。

人呢？其他乘客呢？机组人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