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完全是出于一种人类面对高速撞击物时的本能防御，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抓椅背的手，双臂猛地向前张开。
下一秒，一个带着幽冷香气、温软异常的身体就重重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冲击力之大，撞得叶凡胸口一阵发闷，后背狠狠砸在座椅靠背上。但他顾不上疼，双臂本能地收紧，牢牢地箍住了怀里的人，形成了一个笨拙却异常牢固的“保护圈”。巨大的恐惧和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温香软玉形成了荒诞而强烈的对比。
怀里的人很轻，骨架纤细，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曲线和急促起伏的心跳。那股他曾在电梯里闻过的、极淡的冷冽幽香此刻被无限放大，混杂着一丝因恐惧而生的汗意，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叶凡甚至能感觉到她纤细脊背上传来的细微颤抖，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
苏晚晴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短暂的失神后，她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距离近得叶凡能看清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沾着的一点湿意，能看清她因惊吓而放大的瞳孔深处倒映着自己同样惊惶的脸。她苍白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和此刻的窘迫，泛起了一层极淡的、不正常的红晕。那双平日总是盛满寒霜和审视的漂亮眼眸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未加掩饰的慌乱和一丝……羞愤？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叶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地擂动，咚咚咚的声音在耳膜里炸开，震得他头晕目眩。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脸颊和耳根不受控制地发起烧来。怀里那惊人的柔软触感和鼻尖萦绕的冷香，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心悸，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晕眩的冲击。他感觉自己像个抱着滚烫烙铁的傻子，丢也不是，抱也不是，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你……”
苏晚晴急促地喘息着，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叶凡的脑子已经彻底被那擂鼓般的心跳和怀中异常的感受搅成了一锅浆糊，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僵在那里，手臂甚至因为紧张而收得更紧了些。
然而，这份旖旎的僵硬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苏晚晴眼中的慌乱迅速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冰冷礁石。那层因为惊吓而泛起的红晕也瞬间冻结，被一种更加刺骨的寒意覆盖。她猛地挣扎起来，动作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剧烈抗拒。
“放手！” 她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亢，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又冷又利，清晰地穿透了机舱里尚未平息的嘈杂和哭泣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狠狠扎进叶凡的耳膜。
这冰冷的声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叶凡心中那点不合时宜的悸动和晕眩。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双臂，力道大得甚至把自己往后弹了一下，后背再次撞上座椅。
“对…对不起！苏总！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叶凡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窘迫而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他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更是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再看怀里——现在已经是怀外——的上司一眼。社畜面对顶级上司时那种根深蒂固的敬畏和此刻难以言喻的尴尬，让他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苏晚晴已经迅速用手撑住叶凡前排的椅背，借力站了起来。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强行维持的镇定，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整理凌乱衣衫时略显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快速地将散落的长发拢到耳后，试图恢复一丝往日的仪态。昂贵的丝质衬衫被橙汁溅湿了一小片，贴在胸前，勾勒出隐约的轮廓，更添了几分狼狈。她甚至没低头看一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冷冷地钉在叶凡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将他刺穿，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火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叶凡只觉得头皮发麻，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只能把头埋得更低，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心里疯狂哀嚎：“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犊子了！工作保不住都是轻的，苏总不会告我个职场性骚扰吧？老天爷，我刚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第一时间撒手呢……”
“管好你自己。” 苏晚晴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她不再看叶凡，转过身，一手扶着座椅靠背，一手略显僵硬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襟，迈步想走回她那相对安稳的头等舱。高跟鞋踩在湿滑的地板上，发出轻微但不再稳健的声响。
然而，老天爷似乎铁了心要让这尴尬和恐惧延续下去。
苏晚晴刚迈出一步，脚下那昂贵却此刻显得无比碍事的高跟鞋鞋跟，好巧不巧地踩在了叶凡刚才泼洒在地板的那滩黏腻的橙汁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带着一丝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惶。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再次猛地向后倒去！
这一次，她几乎是本能地、慌乱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来稳住身形。而她前方最近的、也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正低着头、满脑子“完蛋了”的叶凡！
叶凡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力道猛地拽住了他胸前的衬衫衣襟！巨大的拉力传来，勒得他脖子一紧，差点喘不上气。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苏晚晴那张近在咫尺、写满惊惧和失控的绝美脸庞。她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自己惊愕放大的瞳孔。
在巨大的惯性下，两人再次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撞击比刚才更猛烈。叶凡感觉自己像个被保龄球击中的瓶子，被撞得眼冒金星，后背又一次狠狠砸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苏晚晴，则因为用力抓住他衣襟的姿势，整个人几乎是半扑在他怀里，上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体温。她的额头甚至撞在了他的下巴上，带来一阵不算尖锐却异常清晰的痛感。那股冷冽的幽香再次强势地包裹了他，比上一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窒息。
“唔…” 苏晚晴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抓住叶凡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甚至隔着衬衫布料掐进了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叶凡彻底懵了，大脑彻底宕机。下巴被撞的痛感、胸前被勒紧的窒息感、衣襟被死死抓住的束缚感、还有怀里那具温软身体传递来的惊人热度……所有感官信息像爆炸一样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刚才那点旖旎的心思早被撞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惶恐和“这下真的死定了”的绝望。
“苏…苏总！您…您没事吧？” 叶凡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双手僵在半空，根本不敢碰她，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苏晚晴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身体因为极度的羞愤和失控而微微发抖。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叶凡烧成灰烬！那目光里除了冰冷的怒意，还多了一丝叶凡从未见过的、因为连续出丑和被迫依赖而产生的屈辱。
“放手！立刻！马上！”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声音因为愤怒和刚才的撞击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
叶凡一个激灵，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杂念。他用尽全身力气，像甩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猛地向后一缩，后背再次重重撞在椅背上，也顾不上疼了。同时双手高高举起，做出一个标准的、极其夸张的投降姿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放放放！苏总我放了！真放了！您…您小心点！” 他语无伦次，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的清白和无辜。
苏晚晴失去了叶凡衣襟的支撑，身体再次晃了一下，但她这次反应极快，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旁边的座椅扶手，总算稳住了身形。她没有再看叶凡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她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颤抖，吸了一口气，然后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猛地转过身，甩开黏在脚上的高跟鞋（她直接脱掉了那双惹祸的鞋子，赤着脚），头也不回地、带着一身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背脊，快步走向头等舱的隔帘。那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块移动的寒冰，每一步都踏着无形的怒火和屈辱。
隔帘在她身后刷地落下，隔绝了那道冰冷而愤怒的身影，也隔绝了叶凡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叶凡保持着那个高举双手的投降姿势，僵硬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座位上，胸口被苏晚晴抓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清晰的勒痕和细微的刺痛，衬衫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橙汁和她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冷香。机身的颠簸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远未停止，依旧在持续地摇晃着，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他慢慢放下手臂，感觉浑身脱力，后背的疼痛、胸口的憋闷、下巴的钝痛一起涌了上来。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手心全是冰凉的汗水。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心动魄又尴尬到极点的画面——她摔进怀里时那惊人的柔软和幽香，她抬头时眼中的惊惶，她命令“放手”时冰冷的眼神，还有最后她赤着脚、带着一身屈辱和怒火离去的背影……
“我…我他妈真是…” 叶凡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和前途尽毁的复杂绝望。他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手，又看了看胸前湿漉漉、皱巴巴还带着几点可疑指甲印的衬衫，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这趟差出的…人没到地方，先把顶头上司得罪到死了…还是以这种…这种方式…”
机舱里的哭声和咒骂声小了一些，但恐惧的气氛并未消散。氧气面罩还在晃动，灯光忽明忽暗。叶凡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感受着机身每一次不安的颤动，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比舷窗外翻滚的厚重云层还要阴沉。他疲惫地闭上眼，只希望这该死的颠簸快点结束，或者…干脆来点更痛快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狠狠掐灭了。他睁开眼，看着头顶摇晃的灯光，长长地、带着无尽憋屈和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
“叶凡啊叶凡，你这造的什么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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