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束在隧道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凌默爬出通风管道时，膝盖重重磕在铁轨上。他捂着被撞疼的部位龇牙咧嘴，抬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废弃地铁隧道的分叉口——这里比他上次来的路段更破败，混凝土墙壁布满蛛网状的裂痕，锈蚀的铁轨间积着深褐色的黏液，踩上去能听到“滋滋”的腐蚀声。
怀里的金属盒突然剧烈发烫，凌默连忙掏出查看。那只眼球正在基座里疯狂转动，瞳孔收缩成细线，仿佛在预警某种危险。他顺着光束看向左侧隧道，阴影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淡红色的赤雾在地面上翻滚，像一群饥饿的蛇。
“蚀骨菌聚集区。”凌默低声自语，想起艾拉地图背面的标注。他转向右侧隧道，那里的雾气相对稀薄，铁轨尽头矗立着一块歪斜的路牌，依稀能辨认出“星能广场站”的字样。
他背起帆布包，踩着铁轨间的碎石前进。隧道顶部不断有碎块坠落，砸在安全帽上发出闷响。上次遇到的菌仆尸体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摊深绿色的黏液，边缘还在微微冒泡。凌默用脚尖戳了戳黏液，立刻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蚀骨菌的活性比昨天更强了。
金属盒的温度渐渐回落，但眼球始终盯着隧道深处。凌默忽然想起艾拉的话：“潘多拉装置能解析蚀骨菌的基因序列。”难道这东西不仅能驱散它们，还能感知到菌群的动向？
前方传来水滴声，混杂着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凌默关掉手电筒，借着隧道壁上应急灯的残光匍匐前进。转过弯道后，他猛地捂住口鼻——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数十具半腐的尸体被菌丝固定在隧道壁上，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像蛛网般连接着天花板上垂下的菌索。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眼睛，全都瞪得滚圆，瞳孔里凝结着淡蓝色的结晶，与金属盒基座的光泽如出一辙。
“这些是……被转化的拾荒者？”凌默想起老陈说过的“净化室”。他强忍着恶心凑近观察，发现尸体胸口都有圆形的溃烂，边缘整整齐齐，像是被某种装置吸附过。
金属盒突然震动起来，眼球死死盯着尸体脖颈处的编号牌。凌默凑近一看，那串数字与艾拉地图上标注的备用掩体密码完全一致。他心脏狂跳，用螺丝刀撬开编号牌，背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隧道顶部的检修通道。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传来铁轨摩擦的尖锐声响。凌默迅速爬上检修通道，掀开铁板躲进去的瞬间，一列锈迹斑斑的地铁车厢从下方驶过。车厢里亮着惨白的灯光，车窗上贴满手掌印，隐约能看到里面挤满了菌仆——它们的动作比上次见到的更敏捷，关节处伸出的骨刺在车厢壁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列车驶过的气流卷起大量赤雾，凌默捂住口鼻的手指被雾滴溅到，立刻泛起红肿。他看着掌心的灼痕，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蚀骨菌的活性持续增强，用不了多久，整个隧道都会变成致命禁区。
检修通道狭窄得只能匍匐前进，凌默爬了大约百米，忽然听到前方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他屏住呼吸靠近，透过通道缝隙向下望去——三个穿黑色制服的卫兵正举着探测仪在铁轨上搜寻，为首那人正是赵坤。
“能量反应就在这附近消失的。”赵坤用靴尖踢着一具菌仆残骸，“那丫头肯定把坐标告诉这小子了。给我仔细搜，找到装置后，直接崩了他。”
“队长，”一个卫兵犹豫道，“要是惊动了‘母巢’怎么办？昨天列车里的菌仆数量比上周多了三成。”
赵坤啐了一口：“一群没脑子的变异体而已，等拿到潘多拉装置，整个隧道的蚀骨菌都得听我们的。到时候别说主实验室，整个地面都是管理层的天下。”他突然压低声音，“再说，那位‘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凌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悄悄挪动身体，想换个更隐蔽的位置，背包却不小心撞在通道支架上。
“谁在上面？！”赵坤猛地抬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检修通道。
凌默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子弹穿透铁板的脆响。他在狭窄的通道里连滚带爬，手掌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得鲜血淋漓。通道尽头是个垂直的通风管，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下落过程中不断撞到管壁的凸棱，最后重重摔在一堆废弃电缆上。
剧烈的冲击让他眼前发黑，怀里的金属盒却在这时发出强烈的蓝光。凌默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像是个废弃的换乘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坍塌大半的雕塑，底座上“星能科技”的标志依稀可见。
蓝光吸引了周围的赤雾，它们像被无形的力量驱散般退向角落。凌默这才看清，大厅四周散落着数十个玻璃培养舱，里面漂浮着残缺的人体器官，连接着布满锈迹的生命维持装置。
“这就是星能公司的实验基地？”他走向最近的培养舱，舱壁上的标签写着“受试体734号，视觉神经强化实验”。舱内漂浮的眼球在蓝光照射下突然转动，瞳孔对准了金属盒里的眼球，两束微光在空中交汇。
金属盒的基座开始发烫，侧面的坐标自动重组，在地面投射出全息影像——星能公司的立体地图正在缓缓展开。凌默惊讶地发现，整个地铁系统其实是实验基地的伪装，而主实验室就藏在换乘大厅下方的防爆掩体里。
就在影像即将显示入口位置时，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漂浮的器官都开始剧烈蠕动，舱壁上的玻璃迅速布满裂痕。凌默转身想跑，却被从培养舱渗出的黏液缠住了脚踝——那些深绿色的液体正在凝结成菌丝，顺着他的小腿向上蔓延。
“该死！”他抽出螺丝刀砍断菌丝，却发现被划伤的皮肤开始发麻。抬头时，整座大厅的培养舱都在破裂，无数只眼球从黏液中浮起，瞳孔里闪烁着与金属盒相同的蓝光。
赵坤的吼声从通风管传来：“抓住他！别让他碰主实验室的门！”
凌默顾不上疼痛，跟着全息影像的指引冲向大厅中央的雕塑。底座侧面有块松动的石板，他撬开后露出个布满灰尘的键盘。金属盒的眼球突然射出光束，在键盘上依次点出坐标数字。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输入，雕塑发出沉重的机械运转声，缓缓向侧面滑开，露出个深不见底的电梯井。井壁上的应急灯依次亮起，照亮了悬挂在半空的铁梯。
身后的菌丝已经蔓延到膝盖，凌默抓住铁梯向下攀爬。他低头望去，电梯井底部泛着幽蓝色的光，像是一片液态的星空。攀爬中，帆布包的拉链再次勾住铁梯，这次他看清了——包外侧沾着的不是普通灰尘，而是艾拉头发里特有的银色发丝。
“她早就知道我会走这条路。”凌默忽然明白，艾拉故意被抓不仅是为了掩护他，更是为了把卫兵引到隧道另一侧。他摸出艾拉给的地图，果然在角落发现用银粉写的小字：“电梯井第三段有松动的钢筋，小心伏击。”
刚读到这里，上方突然传来铁梯断裂的巨响。凌默抬头，看到赵坤正顺着断裂的铁梯坠落，手里还举着冒烟的手榴弹。
“一起死吧！”赵坤的狂笑声在电梯井里回荡。
凌默猛地松开铁梯，身体向侧面的通风口撞去。在手榴弹爆炸的瞬间，他扑进通风管道，灼热的气浪掀飞了他的安全帽。碎片擦着耳边飞过，划开一道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当他从管道另一端爬出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环形走廊里。走廊两侧的门牌上写着“基因编辑室”“微生物培养区”等字样，最深处的门牌已经锈蚀不堪，只能辨认出“潘多拉主控制台”几个字。
走廊地面覆盖着一层蓝色的黏液，踩上去像踩在凝固的星空上。凌默的靴子接触到黏液的瞬间，整个走廊的灯光突然亮起，墙壁上的显示屏同时启动，开始播放泛黄的实验记录。
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调试一个与金属盒相似的装置，背景音里传来兴奋的解说：“……潘多拉系统成功解析蚀骨菌基因链，第17次净化实验开始。注意观察受试体的视觉神经反应，这将决定我们能否控制整个赤雾带……”
屏幕突然闪过一片雪花，画面切换成实验室爆炸的场景。研究员们在火海中奔逃，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抱着金属盒冲进电梯，他胸前的工牌清晰可见——“星能生物部主管，艾伦·沃克”。
凌默的呼吸骤然停滞。这个姓氏和艾拉的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的门突然自动滑开，露出圆形的控制室。中央的控制台闪烁着幽蓝的光，上面漂浮着半透明的全息投影——星能公司的全球地图上，有数百个红点正在闪烁，其中最大的红点就在这座城市的地下。
而在控制台前，坐着个被菌丝包裹的身影。当凌默看清那人的脸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具穿着管理层制服的尸体，胸口插着半截探测仪，腐烂的手指还放在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上，按钮下方写着：“自毁程序启动键”。
尸体的脖颈处，挂着与艾拉相同的徽章，只是上面的名字被腐蚀得只剩两个字母：“艾……”
金属盒突然飞到控制台上方，与全息投影产生共鸣。整个控制室开始剧烈震动，墙壁渗出深绿色的黏液，通风管里传来菌仆的嘶吼。凌默看着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距离自毁程序启动还有十分钟。
他忽然想起艾拉的话：“主实验室有能逆转赤雾的设备。”目光扫过控制台时，发现角落的凹槽形状与金属盒完美契合。
就在这时，赵坤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令人牙酸的笑意：“终于找到你了，小老鼠。”
凌默转身，看到赵坤拄着断裂的铁梯站在门口，半边脸被烧伤，眼球里布满血丝。他身后的阴影里，数十只菌仆正缓缓逼近，它们的瞳孔里都闪烁着蓝色的光。
“知道为什么管理层这么想要这个装置吗？”赵坤一步步逼近，“因为那位‘大人’早就和蚀骨菌共生了。有了潘多拉，他就能成为地面的新主宰。”
凌默慢慢后退，后背抵住控制台：“艾拉的父亲是星能的研究员，对不对？你们抓她，就是为了逼问实验数据。”
赵坤愣了一下，随即狂笑：“那丫头还真什么都告诉你了。可惜啊，她现在应该已经变成菌仆的养料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凌默的怒火。他猛地抓起金属盒，对准控制台凹槽狠狠按下。
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金属盒里的眼球悬浮在空中，射出无数道蓝光，在墙壁上投射出蚀骨菌的基因链图谱。控制台屏幕上的倒计时开始倒转，墙壁渗出的黏液迅速干涸。
菌仆们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在蓝光中寸寸瓦解。赵坤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透明化，皮肤下的血管变成蓝色的线条：“不……不可能……”
凌默看着悬浮的眼球，突然明白艾拉地图背面的最后一句话——“潘多拉的真正作用，是重置”。
蓝光越来越盛，凌默感到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艾拉站在白光里对他微笑，身后是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控制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赵坤和菌仆都消失了，只有墙壁上还残留着蓝色的光斑。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一行绿色的字：“净化程序启动，预计完成时间：72小时。”
凌默走到走廊，发现赤雾正在消散，阳光透过隧道顶部的裂缝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金色的光斑。他掏出金属盒，里面的眼球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基座侧面的坐标渐渐隐去，只留下一行小字：“献给所有守护希望的人”。
远处传来隐约的鸟鸣声。凌默背起帆布包，朝着有阳光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地面上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艾拉是否还活着，但他知道，从潘多拉启动的那一刻起，这个锈蚀的迷宫已经迎来了新生。
隧道出口的光亮越来越大，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地下实验室，仿佛看到无数蓝色的光点正从墙壁里升起，像一群归巢的萤火虫，缓缓飞向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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