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樊交交,樊凌儿回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叮嘱,不禁嗤笑出声,满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烛火在她指尖轻轻一挑,微弱的光亮随之彻底湮灭,屋内便像被泼了墨一般,黑暗逐寸蔓延开来,直至将一切吞没。连窗外的月光也仿佛被这浓郁的夜色压制,无力再透入分毫,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之中。
浓稠的黑暗如墨般笼罩,却在一瞬被微弱的火光撕裂。樊凌儿盘膝坐于地面,身前悬浮着一支龙凤喜烛,烛火摇曳,仿佛不堪重负地微微颤抖。橙红的光芒中,隐约夹杂着一丝幽深的黑意,宛若潜伏的暗影在窥探光明。樊凌儿面无表情,指尖划过掌心,鲜血顿时涌现。她稳稳握住蜡烛,鲜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渗入烛身雕刻的繁复花纹之中。刹那间,原本温和的烛光骤然转为刺目的血红,如同点燃了某种禁忌的力量。而在那诡异的光辉映照下,她的影子逐渐从虚无中剥离,轮廓愈发清晰,最终竟凝结成实质,仿佛一个独立的生命体,静静伫立在她身后。
“去,杀了她。”樊凌儿的眼中燃烧着一片猩红的光芒,仿佛有鲜血在深处涌动。她的影子诡异地扭曲起来,如同一缕挣脱束缚的黑烟,缓缓脱离了本体。它贴着冰冷的墙壁游走,悄无声息地穿过窗缝,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开月现,洒下一片银白光辉。蘅芜院内,建木高耸入天,枝叶间点点绿萤闪烁,如星子坠入林海。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似在低语,凉意随之扑面而来,悄然渗透进每一寸空气。
宋云舒在寝殿中沉睡,呼吸绵长而平稳。床榻四周,纱幔层层垂落,如云雾般轻柔,将屋内那盏幽微的烛火隔成了一片朦胧的光影。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风拂过窗棂时发出的低吟隐约可闻。突然,一道黑影宛若流水般从院中滑过,无声无息,连一片落叶都未曾惊动。它贴着门缝渗入屋内,仿佛夜本身的一部分。黑影靠近床榻时,属于樊凌儿的轮廓逐渐显现,她抬起手,匕首被烛火映出冰冷的寒芒。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朝着熟睡中的宋云舒就要刺去。
“你想听故事吗?”柜门忽然打开,露出隐童子莹白的一张小脸,只是目光沉沉,没有了丝毫天真。
黑影回身向隐童子冲去,柜门上刹时间多了一个黑气缭绕的大洞。隐童子闪身钻回柜中,并未被黑影击中。
宋云舒是在柜门碎裂的刺耳声响中猛然惊醒的。还未等她辨清来者何人,便见一道寒光骤然袭至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形一侧,利落地翻滚下床榻,堪堪避过这致命的一击。刀锋所落之处,纱幔应声而断,化作纷飞的残片,在空中缓缓飘落。
黑影一击不中,立刻收臂再刺,提着匕首向宋云舒的脖颈处攻来。眼前金光乍现,却没有传来兵刃刺入身体的闷响,反而听到叮的一声,像兵刃相接的清脆之音。
一柄长剑横在两人中间,刀刃泛着清亮的金光。宋云舒手持云阿剑抵住了黑影的匕首,目光直直刺向黑影。
她默念法诀,指尖凝聚术法之力,轻注入云阿剑中。刹那间,剑身光芒暴涨,一道金色剑气破空而出,逼得那黑影不得不后退一步。宋云舒目光一凝,瞥见屋内摇曳的烛火,心念一动间,剑锋微转,精准地斩向蜡烛。只听“啪”一声轻响,蜡烛应声而断,火光骤然湮灭。屋内瞬间被黑暗吞噬,连那诡秘的黑影也仿佛融于夜色之中,再无踪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