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地（三）

藏雷殿的山腹地牢中，阴森，冰寒，隐隐有脚步声响起。被绑着的宋云舒抬起头，看到白九思从黑暗中走出来：“玄尊……”

白九思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宋云舒，眼神晦暗不明。

李青月连忙开口问：“玄尊，你是来救我们的吗？他们也太坏了，把我和云舒关在这里，还用锁链将我们捆住。”

白九思却一动不动，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见白九思沉默不语，宋云舒抬手制止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李青月。她目光灼灼地望向白九思，那眼神如利刃般锋利，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难道你也认为我是扶光仙尊？”

白九思忽然俯下身，指尖用力扼住宋云舒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双眼。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阿姝，这场戏，我已经陪你演了太久。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四目相对间，空气仿佛凝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复杂的情绪，似愤怒，又似压抑已久的不甘。

李青月见宋云舒被白九思弄的难受，连忙想要挣脱锁链上前扒开他：“玄尊，你这是什么意思……”

滋滋的雷电声让李青月痛的缩成一团，而白九思只是死死地盯着宋云舒，声音里夹杂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你我法力一向此消彼长，我在与红莲一战中失去了御火之术，而你却能驾驭这般强大的离火。这难道只是巧合？想必你早就与红莲有所谋划吧——你引离陌出现，助她重创于我，她则帮你夺回法力！事到如今，一切破绽昭然若揭，你竟仍不肯对我说一句实话？！你说你不是扶光，那好，我问你，你的控火术究竟从何而来？”

听到白九思愤怒的质问，宋云舒却突兀的笑出了声：“原来玄尊你从来都不信我，阿姝也从来都不是在叫我。”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宋云舒的眼眶悄然滑落，无声地坠在白九思的手背上。那微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炽热的温度，令白九思像是被灼伤了一般，骤然松开了捏住宋云舒下巴的手。

宋云舒缓缓垂下头，细碎的发丝如帘幕般遮掩了她的面容，只余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回荡：“我也不清楚为何自己忽然能够驾驭离火之术。当时，我只是眼睁睁看着玄尊被冰封，那一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必须救你。可我没有料到的是……”

她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如利刃般紧紧刺向白九思：“最终，这竟成了我的罪名。玄尊，你告诉我，想要救你，也是一种罪过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愤懑与悲凉。

白九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意：“你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同我说真话吗？”

宋云舒绝望地闭起眼睛：“玄尊既已在心里定了我的罪，又何苦再来盘问我？于你于我，都是在浪费时间。”

白九思抬手一挥，一整面墙的刑具应声而起，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寒光，随即悬浮在两人之间。宋云舒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对上了白九思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他的眼底似有暗火燃烧，隐隐透出嗜血的光芒，声音低沉却带着压迫性的冷静：“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只要你肯开口认下，我现在就停下。”

“玄尊，你这是在干什么！”缓过来的李青月看到眼前一幕惊呼，却被白九思挥手禁锢住。

宋云舒凝视着白九思，良久未曾作答。她缓缓抬首，望向那片虚无，笑声骤然扬起，却夹杂着无声的悲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白九思心口猛然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悬于空中的刑具也随之震颤，发出低微的嗡鸣。宋云舒深深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眼底空茫得如同无星的夜空，再无一丝波澜。

她再次凝视着白九思，声音如溪流击石般清澈而坚定：“你给我听好了，我是宋云舒，家在玉梵山脚，父亲姓宋，母亲姓韩。五岁时双亲离世，我便入了净云宗，在丹阳长老座下修炼十五年。二十岁那年，我嫁入藏雷殿，成为大成玄尊的妻子。我有我的师门故友，有属于我的欢笑与泪水，有我的爱憎悲喜，也有我独一无二的人生。我这一生，从头到尾，都只属于我自己——我是宋云舒，永远只是宋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