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舒转身去了后院,再不看白九思一眼。
白九思刚刚才撂下话说自己饿了要吃饭,可此刻望着眼前那碗平淡无奇的白米饭,他却陷入了沉默。这样的局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要宋云舒掌勺,主动权便仿佛永远被她牢牢攥在手心。他要么只能日复一日对着这索然无味的白饭啃到天荒地老,要么就得亲手系上围裙迈进厨房——而后者显然让他更加头疼。
在两个念头都被否定之后,白九思带着几分烦闷的情绪草草用完了晚饭。他站起身,将碗筷收拾到厨房,随后便笨拙地站在水池前,开始清洗碗盘。水花溅湿了他的袖口,但他却无心顾及,只是一味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似乎想借此平复内心的躁动与不安。
活了千年万年,白九思没有预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的问题困住。他冥思苦想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一早听到街边的叫卖声后有了主意。
雾月城这些年越发的萧条了,没想到最近这里居然来了一位贵公子,用银子买饭吃。
白九思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将你们这里最好的全部上一遍。”
面馆老板收起银子擦了擦,欣喜道:“好的!您稍候,菜马上就好。”
面馆老板乐呵呵离去,白九思的目光却落在角落一个穷秀才身上。
那穷秀才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岁月和无数次搓洗磨去了原本的颜色,几处显眼的补丁松散地缀在袖口与下摆,诉说着清贫的无奈。桌上仅有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汤面泛着稀薄的油星,连一点葱花都吝啬点缀。他却毫不在意,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捧着一本略显破旧的书,目光专注而沉静,仿佛这世间的寒凉都未曾侵扰到他温习的字句间。
路过的街坊邻里似乎跟他颇为熟稔,都跟他打招呼。有人会问上两句话,也就是“书温得怎么样了”“今年能不能考上”一类。那秀才听了都会腼腆地起身,礼貌回应。
面馆老板走进厨房后,那原本在看书的秀才瞪着两只圆亮的眼睛盯着白九思看:“您是商人,还是官家?”
白九思极轻地皱了下眉,因四下无人,实在不好躲过这话题,只好含糊道:“过去家境好而已。”
那秀才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姓孔,见你年纪轻轻,你可称我‘老孔’。我已经考了三次科举,最高中的便是秀才。”
白九思不明所以,索性不接话。
“有些人劝我别再执着于科考了,可我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高中状元的梦。”孔秀才目光灼灼,仿佛有星辰在其眼底闪耀,“我固然向往那金榜题名的风光,但更渴望能进京为官,为朝廷效力,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我时常想,若雾月城真能出我这么一位状元,或许大家的生活便能因此而改善许多吧。”
凡人生命短暂,有人穷尽一生追求一个目标,却终不能得偿所愿,好似蟪蛄不知春秋,朝菌不知晦朔。
白九思扫一眼孔秀才看的书,神色如常道:“你这本《杂学》,我有详注,日后想看可以来找我要书。”
孔秀才一怔,连连点头道:“多谢多谢,多谢小公子。”
“小公子,我能否去你家寻些书看?”孔秀才问得小心翼翼,“你放心,我就想去看看都有什么书,若是你同意,我可以买……”
白九思又看一眼孔秀才,点头。带一秀才回家无伤大雅,只是这事儿最好不要叫阿姝知晓。白九思想了想,对孔秀才道:“你可听说过我家娘子?”
孔秀才莫名其妙:“这些年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行了。”白九思漠然打断,“只有一件事嘱咐你,你拿书、看书,我都不管,别去惹我娘子,知道了吗?”
这下,孔秀才眼中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连连点头。原来这位小公子惧内。孔秀才笑呵呵地看着白九思,突然觉得这位小公子越发可亲近了。
林凡夫妻两人携手走进面馆,面馆老板欣喜地探出头来打招呼:“林相公,又来下馆子?”
林凡哈哈一笑,热情地同店里的每个人打招呼:“是啊,郭老板,还是老样子来一份吧。哟,孔叔也在啊。”
孔秀才再度起身行了一礼,笑着回应。
林凡余光看到白九思,顿时兴奋地拉着时书走来,如同好兄弟见面一般搂住了白九思的肩膀。
“白兄也在呀。娘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新邻居。”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白九思皱眉,看向林凡的手。
作者说林凡,孔秀才这一段我觉得真的很好,就不打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