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俊被摔得七荤八素，每一次与冰面接触，都像有无数根冰针往肉里扎。他想催动魂力反抗，可龙皓晨那极冰寒域的寒气早已顺着毛孔渗进来，冻得他经脉发僵，连火焰武魂都蔫了大半，只能徒劳地蹬着腿，嘴里发出呜呜的闷哼。
“砰！”最后一记重摔落下，马红俊像滩烂泥似的趴在冰面上，背上结了层薄冰，头发梢都挂着霜花。他张了张嘴，刚想骂两句，就被灌了口带着冰碴的冷风，冻得一哆嗦，剩下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龙皓晨站在他面前，淡蓝色的蝴蝶翅膀缓缓收起，周身寒气也渐渐散去，只是衣领上那点烟灰依旧扎眼。他低头瞥了眼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马红俊，又抬手掸了掸衣领，眉头还是没松开。
“服了没？”龙皓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马红俊费劲地抬起头，脸上又是灰又是冰，头发乱糟糟地翘着，活像只落汤的火鸡。他瞪着龙皓晨，腮帮子鼓鼓的，可刚对上对方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又蔫蔫地垂下了脑袋，瓮声瓮气地嘟囔：“服了……服了还不行吗……”
远处的白沉香见状，赶紧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块干净的手帕，想递又不太好意思，只能蹲在马红俊旁边，小声道：“你没事吧？快起来，地上冰。”
马红俊一听她的声音，顿时来了点精神，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一动扯到了浑身的疼处，又“哎哟”一声跌了回去，引得白沉香又气又笑，伸手想扶他。
“行了，别装了。”唐三走过来，踢了踢马红俊的屁股，“刚得个魂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知道厉害了？”
马红俊哼唧着被白沉香半扶半拽地拉起来，一边揉着腰一边偷偷瞪龙皓晨，可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挑衅，只剩下满满的委屈——这家伙有洁癖了不起啊？至于因为点烟灰把人往死里揍吗？！
龙皓晨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海边，看样子是打算找地方把衣领彻底洗干净。那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场切磋，不过是掸掉了身上的一粒灰尘而已。
戴沐白拍着大腿笑：“胖子，这下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了吧？以后老实点！”
奥斯卡也凑过来，递上根恢复香肠：“快吃点补补，刚才那八段摔，看着都疼。”
马红俊抢过香肠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笑什么笑……我这是让着他……”话虽如此，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尤其是在白沉香面前，这脸算是丢到家了。龙皓晨转身朝住处走去，白色衣领略带的那点灰渍像根小刺，让他浑身不自在。刚走出两步，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攥住。
他回头，正对上唐三含笑的眼眸。“我陪你。”唐三的声音温和，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
龙皓晨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脚步顿了顿，默许了他的同行。
两人并肩走着，沙滩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海风拂过，掀起唐三的衣袖，也吹动了龙皓晨垂在额前的碎发。刚才切磋的戾气早已散去，只剩下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洁癖又犯了？”唐三侧头看他，眼底带着揶揄。
龙皓晨瞥了眼自己的衣领，眉头微蹙：“脏了。”
“回去给你找件新的，”唐三笑了笑，“顺便帮你把这件洗了，保证比原来还干净。”
龙皓晨这才舒展了些眉峰，浅金色的瞳孔里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戴沐白看着两人的背影，撞了撞奥斯卡的胳膊：“你看他俩，这黏糊劲儿。”
奥斯卡嘿嘿一笑：“人家这叫心有灵犀，懂不懂？”
白沉香正给马红俊揉着被冻得发红的胳膊，闻言也望过去，只见夕阳把那两道身影拉得很长，手牵着手，仿佛融进了这海与天的暮色里，安静又和谐。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头看向还在哼哼唧唧的马红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马红俊撇撇嘴，心里却嘀咕：要不是那点灰……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邪魔虎鲸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海水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龙皓晨半跪在鲸背上，唇角溢出的血珠在海面上晕开，浅金色的瞳孔因灵魂反噬而蒙上一层灰翳，周身魂力紊乱得如同惊涛骇浪。
他赢了，用禁术强行撕碎了这头十万年魂兽的生机，可代价是灵魂像是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唐三踏着海浪掠来，看到他这副模样，瞳孔骤然紧缩。最初的惊悸刚浮上心头，就被龙皓晨那副“不过如此”的淡漠神情点燃了怒火。
“你疯了？！”唐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不是害怕，是气急攻心，“那是禁术！你知不知道用了会有什么后果？灵魂重创，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
龙皓晨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连声音都透着虚弱的冷硬：“赢了。”
“赢了就值得？”唐三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考核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你但凡多等片刻，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等？”龙皓晨嗤笑一声，灵魂的剧痛让他说话都带着颤音，却依旧字字带刺，“等它自爆，把整个海洋都掀翻？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了。你唐三不是最会算吗？这点账也算不清？”
“我算不清？”唐三的怒火彻底被点燃，眼底的紫金色纹路隐隐浮现，“我算不清你会拿自己的命当赌注！龙皓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实力强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禁术是能随便碰的吗？你要是真出了事，谁能救你？！”
“不用谁救。”龙皓晨甩开他的手，扶着鲸背勉强站起，每动一下，灵魂深处的绞痛就让他眼前发黑，“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反正只要能赢，在你眼里，过程从来都不重要，不是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在唐三心上。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沉：“我是关心你！不是跟你讨论过程！”
“关心？”龙皓晨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关心就是站在这里指责我用了什么方法？唐三，你别装得好像多在乎我一样。你只是怕我死了，没人陪你应付后面的考核，没人再当你的助力，不是吗？”
“你简直不可理喻！”唐三胸口剧烈起伏，原本想上前扶他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担心你灵魂反噬留下后遗症，担心你以后修为再难寸进，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龙皓晨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浅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收起你那廉价的关心吧。我不需要。”
海风吹过，卷起两人之间弥漫的血腥味，也吹散了最后一丝温情。唐三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心头的怒火与刺痛交织，最终化作一句冰冷的话：“好，你不需要，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
说完，他猛地转身，踏着海浪离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龙皓晨望着他的背影，支撑着身体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灵魂的剧痛和心口莫名的钝痛搅在一起，让他猛地咳出一口血。
海面上只剩下他和邪魔虎鲸王的尸体，以及一片死寂的冰冷。史莱克七怪并肩立于海边礁石，脚下是被战火灼烤得发烫的岩面，海浪拍打着礁石的轰鸣里，还裹着未散的厮杀余韵。咸腥的海风卷着硝烟味掠过，却在唐三与龙皓晨之间撞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只余下两人之间几乎要凝固的低气压。
戴沐白粗壮的手指刚攥紧腰间的白虎刃，喉间那句“考核过了怎么还吵起来”还没出口，就被唐三骤然转过来的眼神钉在原地。那双总是漾着温和笑意的紫眸此刻像淬了万年玄冰，眼底的紫金色纹路因情绪翻涌而隐隐发亮，声音里裹着的火气几乎要灼伤人：“什么叫‘只要能赢无所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禁术引动的灵魂之火再偏差一丝，你的灵魂就会像被投入岩浆的冰块，直接溃散成虚无！”
龙皓晨下意识地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两声，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被冷汗濡湿的银白长发上，洇出点点刺目的红。他背后的光之晨曦战铠布满裂痕，肩甲处甚至缺了一块，露出下面渗着血的伤口，可他依旧像株逆风的白杨，挺直了脊背：“可我赢了。”三个字带着胸腔的震动，掷地有声，“邪魔虎鲸王已经启动了深海魔核，要引爆整片海域的灵力，难道看着它拖着所有人同归于尽？”他抬起眼，金色的瞳孔里映着翻涌的海面，也映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老师教过我，战士的使命就是不计代价完成目标。”
“完成目标要用命去填？”唐三向前踏了一步，礁石在他脚下微微震颤，海神三叉戟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旋转，戟刃的寒光映得他侧脸线条愈发凌厉，“你是团队的核心，不是独来独往的孤胆英雄！刚才要是你魂飞魄散，你的伙伴怎么办？林鑫的辅助给谁加？采儿的双剑护着谁？这考核的意义是让你学会权衡轻重，不是让你学如何同归于戴沐白给众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快速分工：“荣荣、竹清，你们去劝皓晨，他现在身子虚，你们说话软和点；奥斯卡、红俊跟我去拉小三，他这火气上头，得有人兜着。”
宁荣荣立刻拉着朱竹清走到龙皓晨身边，掏出手帕给他擦嘴角的血：“皓晨，你先别硬撑了，唐三他也是急坏了才说重话，你看你这脸色……”朱竹清也皱着眉接话：“刚才那禁术反噬太明显，灵魂震荡可不是小事，先让奥斯卡给你补补魂力再说别的。”龙皓晨抿着唇没应声，只是望着唐三背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另一边戴沐白已经拍上唐三的肩膀：“小三，消消气！皓晨这小子是轴了点，但他也是为了大伙啊。”奥斯卡赶紧递上根恢复香肠：“就是三哥，你看他都伤成那样了，肯定也知道错了，等他缓过来咱再慢慢说。”马红俊在旁边连连点头：“对对对，咱先回船上，有啥话不能坐下说？总不能在这儿吹冷风吧？”
唐三肩膀僵了僵，没回头也没甩开戴沐白的手，只是望着海面的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海风掀起他的衣袍，海神三叉戟的虚影渐渐淡去，可周身那股闷火却半点没散——他不是气龙皓晨赢了，是气他把自己的命当筹码，气他忘了身后还有一群等着他的人。
宁荣荣见龙皓晨还是不动，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皓晨，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你这样硬扛着，唐三看见了更要着急的。”龙皓晨这才缓缓点头，被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往船的方向走，路过唐三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戴沐白趁机拽了唐三一把：“走了走了，回去再说！”唐三深吸一口气，终于挪动脚步，只是那声几不可闻的“倔脾气”，还是飘进了身后龙皓晨的耳朵里。一月后的清晨，海神岛岸边的木屋飘着淡淡的药香。史莱克七怪特意备了桌简单的饭菜，桌上摆着奥斯卡新做的恢复香肠，还有马红俊烤得金黄的海鱼，气氛本该热络，却被角落里两张紧抿的嘴压得沉甸甸。
“皓晨，这一个月恢复得怎么样？”戴沐白率先打破沉默，给龙皓晨递过一碗热汤。
龙皓晨刚接过汤碗，就听唐三在对面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禁术反噬的后遗症压下去了？还是觉得命够硬，下次接着用？”
龙皓晨握着碗的手紧了紧，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如果再遇那种情况，我还是会用。”
“你——”唐三猛地攥住筷子，木筷在他掌心微微发颤，“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团队不是让你一个人逞英雄的地方！”
“可当时除了那招没有别的办法！”龙皓晨的声音也提了起来，银白的睫毛因情绪波动而轻颤，“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家出事？”
“办法是想出来的，不是靠命赌出来的！”唐三霍然起身，座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采儿他们把后背交给你，不是让你拿命去换一场险胜！”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龙皓晨也站了起来，胸口的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等你推演完最优解，我们早就成了海底的礁石！”
“所以你就活该承受灵魂撕裂的痛？”
“总好过全军覆没！”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桌上。戴沐白赶紧起身想去拉，刚迈出一步，就被唐三眼刀扫过来：“别插手！”
几乎是同时，龙皓晨也转头看向想劝架的宁荣荣，声音冷硬：“不用劝。”
两道“用不着你说”的声音在屋里撞在一起，七怪瞬间僵在原地。奥斯卡举到半空的香肠停住了，朱竹清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马红俊挠着头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悻悻地坐下。
唐三深吸一口气，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甩在肩上，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海风瞬间卷走了他带起的气流。
龙皓晨望着门口，胸口起伏了许久，终究还是抓起桌上的剑鞘，转身从后门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七人面面相觑，宁荣荣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小声嘀咕：“这咋比上次还凶啊……”
戴沐白揉了揉眉心，重重叹了口气：“这俩犟种……看来还得再等些日子了。”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渐渐凉了下去，就像两人之间再次降到冰点的关系。木屋的门还在因唐三刚才的猛力甩门而轻轻晃动，后门的吱呀声也刚落，屋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和七怪脸上化不开的愁云。
“这…这叫什么事啊。”马红俊把手里的鱼骨头往碟子里一扔，急得抓了抓头发，“一个月啊！咱天天变着法儿想让他俩缓和缓和，结果火气比上次还旺！”
朱竹清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龙皓晨没喝完的那碗汤上：“他们根本没听进去劝，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道理。”
宁荣荣托着下巴，眼圈有点发红：“唐三是担心皓晨的安危，皓晨也是觉得自己没错…可怎么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呢？”
奥斯卡叹了口气，把剩下的香肠收进魂导器：“说到底还是性子太像了。一个认死理，觉得团队不能有任何闪失；一个钻牛角尖，认定当时只有那一条路。”
戴沐白重重拍了下桌子，又怕震翻碗碟，赶紧收了力：“像什么像？再这么僵下去，别说并肩作战了，怕是见了面都要绕道走！”他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唐三消失在礁石群的背影，眉头拧成个疙瘩，“小三那脾气，看着冷静，其实比谁都倔；皓晨那边更别说，骨子里的执拗跟石头似的。”
几人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是龙皓晨的伙伴带来的消息——远处海域又出现了邪魔虎鲸的踪迹，似乎是残余的族群在徘徊。
戴沐白眼神一凛：“正事来了。不管他俩怎么闹，任务不能耽误。”他回头看向众人，“先去探查情况，至于这俩犟种…等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想办法让他们撞上南墙，自己回头。”
海风从敞开的门里灌进来，吹凉了桌上的饭菜，也吹散了屋里的愁绪，却吹不散唐三和龙皓晨之间那道越来越深的鸿沟。或许只有真正再一次并肩面对生死，才能让他们看清，彼此的固执背后，藏着的其实是同一种对伙伴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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