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皓晨赶到时，正见那柄凝聚了修罗神全部杀意的血色巨剑，已刺破比比东与千仞雪身前的最后一道神力屏障，剑尖泛着淬毒般的寒光，距离两人不过寸许。
“姐姐！”他目眦欲裂，本能地便要冲上前，却在下一瞬被几道暗红色的铁链死死缠住——那是唐三的修罗神力所化。铁链如拥有生命般收紧，勒住他的手腕、腰腹，甚至缠绕住修长的双腿，将他禁锢在半空。唐三赤瞳微闪，纵使此刻被修罗神的杀戮欲望裹挟，潜意识里仍不愿见龙皓晨送死。海神岛的情分，那些在温泉中交融的体温，终究是刻进了骨血里的牵绊。他恨比比东，恨这片土地上滋生的仇恨，却独独对这个曾亲手射向自己的人，狠不下彻底割舍的心。
“放开我！”龙皓晨挣扎着，月白色的神装被铁链勒出深深的褶皱，脖颈处青筋微显。巨大的威压席卷而下，就在血色巨剑即将落下的刹那，他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明之力——那光芒纯净得不属于月神神职，带着一种古老而磅礴的神圣感，竟硬生生将修罗铁链挣得寸寸断裂！
他踉跄着扑到比比东身边时，千仞雪正紧紧抱着气息奄奄的母亲。比比东的罗刹神装早已破碎，露出的肌肤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紫黑色的血液浸透了衣袍，曾经丰腴挺拔的身躯此刻蜷缩着，唯有那双紫眸依旧望着悬浮上空的唐三，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唐三，你赢了。”
她的陨落，如同一道指令，点燃了天斗帝国的欢呼。“我们赢了！”“海神万岁！”呐喊声浪席卷战场，七怪冲上前紧紧抱住唐三，小舞已解除了合体，她穿着一身粉白战裙，裙摆沾染了些许血污，却更衬得肌肤胜雪。纤细的腰肢因激动而微微起伏，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脸颊，灵动的兔眸此刻盈满泪水，望着天空仿佛看到了母亲阿银与大明、二明的身影，心底默念：“妈妈，大明，二明，我为你们报仇了。”帝皇雪崩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土地，眼眶泛红，对着天空低语：“父皇，国之疆土，一寸不让。”
细雨淅淅沥沥落下，冲刷着战场的血迹，天斗一方的欢呼与雨丝交织，透着劫后余生的热烈；而武魂帝国这边，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雨水打湿了残垣断壁，也打湿了千仞雪的金发。她穿着破碎的天使神装，金色羽翼垂落，沾染了比比东的血，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怔然。怀中的比比东气息渐绝，曾经丰腴的身躯此刻轻得像一片羽毛，紫眸半阖，残留着解脱与遗憾。
玉小刚缓缓走来，望着那个曾占据他整个青春的女人，声音沙哑：“东儿。”
比比东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他时，紫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小刚……我知道你恨我，可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可你当年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留我一个人在武魂殿……孤零零的。”
“我没有负你，”玉小刚上前一步，纵使身边已有柳二龙，比比东在他心中仍是一道无法磨灭的痕，“第二年花灯节，我在耶林城等你，是你没有来。”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来吗？”比比东的目光掠过一旁的千仞雪，后者早已因金鳄斗罗的话知晓真相，此刻痛心疾首地摇头，不愿让她再说下去。比比东却轻轻摇头，声音带着破碎的自嘲：“武魂殿前任教皇千寻疾，在深处造了座密室……那根本不是密室，是囚笼啊。好大一座囚笼，他亲手折去弟子的羽翼，剥夺所有自由，将尊严踩在脚下，逼迫她沦为……”
“你别说话了！你流了好多血！”千仞雪紧紧抱住她，打断了那未出口的屈辱。
玉小刚踉跄后退，脸色惨白：“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
千仞雪为比比东擦拭脸上的血污，指尖颤抖。比比东望着玉小刚，轻声道：“小刚，那么多年，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玉小刚心中的恨意瞬间崩塌，只剩下滔天悔恨：“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一切？”
镜头拉远，细雨中，千仞雪半跪着，将比比东抱在怀里，天使羽翼微微张开，为她挡着雨；比比东蜷缩在女儿怀中，头靠在她的肩窝，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
“因为那个温柔善良的我早就死了，”比比东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杀死了她，也葬送了你我的爱情，甚至想毁掉整片大陆。”
“这就是你毁了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原因？”玉小刚追问。
“一颗充满黑暗和仇恨的心，是无法回头的。”比比东的声音渐低。
“够了！”龙皓晨猛地开口，制止了他。大战过后，他的月神神装破碎了大半，露出的肩头与手臂上满是伤痕，白皙的皮肤被血污浸染，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未褪的红血丝，“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若仇恨能轻易放下，那每个人都能成神了吗？”
“皓晨……”比比东艰难地叫他。
“姐姐……为什么？”龙皓晨蹲下身，泪水终于决堤，混着雨水滑落，“为什么你从不告诉我？”
比比东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为他拭去泪水，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皓晨，你不该承受这些的。你该快快乐乐长大，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龙皓晨摇头，声音哽咽，“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直都是！若重来一次，我依然选你！”
比比东笑了，笑得凄美：“本想成神护你，可现在……以后的路，姐姐不能陪你了。你是无辜的，一定要好好活着。”
千仞雪颤抖着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你不是一直恨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小雪，不必原谅我，”比比东的指尖轻轻触上千仞雪的脸颊，随即无力垂下，永远闭上了眼，“希望你以后……为自己而活。”
“妈妈……”千仞雪第一次这样叫她，也是最后一次。她展开八翼天使神翅，羽翼在雨中微微颤动，小心翼翼地抱起比比东的身体，转身离去：“我们都自由了。”
武魂帝国第一位女皇，就此陨落。柳二龙站在玉小刚身边，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渐渐消散——同为女子，她懂那份被命运碾碎的痛苦。天斗众人听闻比比东的往事，无不震惊，或许若没有那场劫难，她本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千仞雪离开后，龙皓晨缓缓站起身。他的月神神装破碎不堪，露出的腰线纤细却挺拔，伤口在雨水下更显狰狞，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唐三，”他开口，声音因失血而沙哑，“雪儿神格已灭，其他人对你再无威胁。我以命相求，放过他们。”说罢，他召唤出光明圣剑，剑尖抵在自己颈间，“但若重来一次，我不悔。”
下一瞬，唐三闪身至他面前，一把夺过圣剑甩飞出去，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就那么想送死？”
这是第二次了，他第二次阻止自己。龙皓晨看着他眼中翻涌的血色与复杂，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终究什么也没说。唐三松开手，他便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走吧。”
眼里的情绪在翻涌——不可置信，疑问，还有深埋的亏欠。龙皓晨顿了顿，终究还是一步步向前走去，背影在细雨中显得格外单薄。
雨还在下，冲刷着战场的痕迹，也冲刷着那些爱恨情仇。
一切，都结束了。七怪的婚礼热闹而盛大，红绸漫天，喜乐盈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待喧嚣散尽，唐三独自走出宗门，沿着山间小路散步。晚风轻拂，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他眉宇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
“唐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冷冽如冰，一浩瀚似海。唐三转身，便见修罗神与海神并肩走来。修罗神一袭暗金神装，赤瞳锐利，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杀戮气息；海神则蓝袍加身，目光温和，仿佛包容了整片海洋。
“我与修罗将游走世间，”海神开口，声音沉稳，“希望你能代替我们，一直守护神界。”
唐三微微躬身行礼，点头应下：“分内之事。”
修罗神看着他，赤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忽然开口：“你想看那个孩子？”
他口中的“孩子”，自然是龙皓晨。唐三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修罗神不置可否，抬手挥出一道神力投影，画面瞬间清晰——
房间内暖意融融，与窗外的飞雪形成鲜明对比。龙皓晨已褪去月神神装，换上一身宽松的黑色浴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他那头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散开，发梢还带着水珠，顺着脖颈滑落，隐入浴袍深处。少年身形已彻底长开，肩宽腰窄，曲线流畅而柔韧，浴袍下隐约可见的腿部线条修长笔直，透着常年修炼的紧实感。
他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侧脸轮廓清俊，睫毛纤长，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知在想些什么。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得肤色莹白，唇瓣是自然的淡粉色，透着几分清冷的诱惑。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龙皓晨缓缓回过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投影的方向，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窥视我的地盘？”
话音未落，他周身猛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那气息纯净、神圣，带着凌驾于月神之上的威严，绝不属于二级神祇该有的力量！金光一闪，修罗神凝聚的投影瞬间被震得粉碎，连带着唐三识海中都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修罗神挑了挑眉，收回手，赤瞳中闪过一丝兴味：“倒是藏得够深。”
唐三望着投影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刚才那一眼，龙皓晨的眼神冰冷而疏离，仿佛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随着那场大战烟消云散。可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却让他心中疑窦更深——龙皓晨身上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他很好。”海神拍了拍唐三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安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唐三回过神，点了点头，将那份复杂的情绪压在心底。是啊，路还长，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晚风依旧，带着雪的凉意，唐三转身往回走，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挺拔。守护神界的责任在肩，而那个站在窗前看雪的身影，终究成了他心底一道挥之不去的印记。双神大战结束后，天斗帝国百废待兴，唐三作为海神与修罗神双神继承者，本应是众人倚仗的支柱，可他近来却总是心不在焉，常常对着一处发呆，连处理公务时都频频走神。
这日，七怪（除唐三外）连同刚忙完国事的宁风致，被悄悄召集到史莱克学院的凉亭里。
小舞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哥他最近到底怎么了？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什么也只是笑笑不说。”
白沉香刚从敏之一族回来，对近来的情况不甚了解，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三哥可是刚打赢了大战，按理说该意气风发才对。”
宁风致摇着折扇，叹了口气：“前几日与雪崩商议国事，不过是讨论战后重建的章程，唐三就走神了四次。雪崩那孩子还私下拉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海神大人对他有意见，吓得我赶紧解释。”
戴沐白皱着眉，沉声道：“不止如此，上次我们切磋，他明明能一招制敌，却愣神被我‘偷袭’得手，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奥斯卡点头附和：“我也发现了，给他做了他最爱吃的香肠，他都没尝出味道，一口吞下去就说饱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细数着唐三近来的反常，讨论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凉亭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会不会……是因为皓晨？”
白沉香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吐出一句。
话音刚落，凉亭里瞬间安静下来。
小舞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对啊！大战结束后，皓晨就不见了踪影，哥好像从那之后就没真正笑过。”
戴沐白一拍大腿：“肯定是！你想啊，三哥对皓晨那态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一般。当初在温泉里……”他话说到一半，被宁荣荣悄悄拽了拽袖子，才讪讪地闭了嘴，但意思不言而喻。
宁风致折扇一顿，眼中闪过了然：“难怪。龙皓晨虽是武魂帝国的人，却与唐三纠葛颇深，大战中立场对立，战后又下落不明，唐三心里定然不好受。”
奥斯卡摸着下巴：“这么说来，三哥发呆的时候，眼神总往武魂帝国的方向瞟，难不成是在想皓晨在哪？”
“肯定是！”小舞笃定地点头，脸上的担忧散去不少，反倒多了几分促狭，“我就说哥怎么回事，原来是相思病犯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真相大白”的神情。困扰他们许久的谜题，竟被白沉香一句话点醒。
“那我们得想办法帮三哥找找皓晨啊？”宁荣荣提议道。
戴沐白摇头：“不妥。皓晨身份敏感，而且他要是想藏起来，谁能轻易找到？再者说，这是三哥自己的事，我们插手反而不好。”
宁风致赞同道：“沐白说得对。感情的事，外人帮不上忙，只能靠唐三自己想通。我们多留意些，别让他钻了牛角尖便是。”
凉亭外，唐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望着远处的天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有被说中心事的窘迫，也有难以言喻的怅然。
是啊，他确实在想龙皓晨。想他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还在恨自己。
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唐三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终究还是要亲自去面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唐三解开症结，七怪便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就堵在了唐三的书房外，不由分说地将他架到了史莱克学院的会议室。
厚重的木门“砰”地关上，唐三被按在主位上，看着围坐在长桌旁、个个神色严肃的伙伴们，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
戴沐白率先开口，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三哥，我们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奥斯卡跟着点头，板着脸补充：“对，聊聊你最近到底在想什么，别总魂不守舍的。”
唐三被他们这阵仗弄得莫名其妙，扫了一眼众人紧绷的脸，刚想再说些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那里的天空很蓝，像极了龙皓晨发间那抹红丝映衬下的肤色。
他又开始神游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年在温泉中湿漉漉的眼神，在血色空间里泛红的眼角，还有最后转身离去时，那道在细雨中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
“三哥？”小舞见他眼神发直，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唐三猛地回神，对上七双写满“果然如此”的眼睛，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不自然：“怎么了？”
宁荣荣捂着额头，无奈道：“三哥，我们在跟你说话呢！你又走神了！”
“就是因为你总这样，我们才把你拉到这来的，”马红俊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啊！”
唐三沉默了片刻，看着伙伴们关切的眼神，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怎么能说，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曾经站在对立面的人？怎么能说，那场大战结束后，最让他牵挂的，不是战后的重建，而是龙皓晨的下落？
见他不愿多说，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戴沐白清了清嗓子，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三哥，我们也不绕弯子了。你是不是在想龙皓晨？”
唐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这细微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小舞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哥，我知道你和皓晨之间……有些复杂。但你总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啊。”
“是啊三哥，”奥斯卡附和道，“不管你是想找他，还是想忘了他，总得有个说法，总不能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的。”
唐三看着他们，眼神复杂。他知道伙伴们是为了他好，可龙皓晨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碰一下，就牵扯着密密麻麻的疼。
他再次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心底那片阴霾。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记录着这段关于牵挂与纠结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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