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岁的画室总飘着松烟墨香,窗棂外是她亲手栽的几株枫种,入秋时红得像燃着的火。她爱枫叶,笔下十幅画里有九幅是枫,或晨露沾叶,或暮风卷红,只是每一幅的角落,总空着一小块,像在等什么。
信羽来的时候,总带着一身风尘,手里却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他是往来南北的商人,走丝路,渡江海,别人带的是绸缎香料,他行囊里却总塞着些瓶瓶罐罐——佛青是从西域寻的,石绿采自江南的山涧,还有那最难得的胭脂红,是他在岭南守了三个月,等胭脂虫结了痂才制成的。
“听说你要画霜枫映日,”他把新得的朱砂递过去,指尖蹭过她接颜料的手,像被烫着似的缩回去,喉结动了动,“这色沉,衬枫叶的艳。”
秋岁低头调墨,耳尖却红了。她知道他跑遍山河,不全是为了生意。就像她画里总留着的空白,是想画一个人站在枫树下的样子,那人该穿着墨衣长衫,眉眼带笑,手里捧着颜料盒。
她不敢问他下一趟去何处,怕听了心头不安;他也没说过何时停留,只在每次临走前,往她窗台上放一包新收的枫籽,轻声道:“等开春,种在画室后墙,来年就能看新叶了。”
那年秋来得早,枫叶红透时,信羽却迟了半月。往常这个时候,他该带回来胭脂的新红,那是她念叨了半年,想画枫叶经霜后的沉色。
秋岁每日都去村口等,手里攥着幅快画完的《枫林待归图》,空白处已描好了半个身影。直到有天,同路的商队带回来一个染了血的木盒,说信羽在渡淮河时遇了水匪,为护着一船人的货,被刀伤了要害,临死前,还死死抱着这盒子,说要交给山上画画的姑娘。
木盒里是她要的胭脂红,还有一张揉皱的纸,上面用朱砂写了半句话:“画室后墙的枫籽若发了芽,等……”
后面的字被血浸了,糊成一片红,像极了她画里最浓烈的枫叶色。
那天,秋岁把自己关在画室,一夜未眠。第二天,村里人看见她的《枫林待归图》补全了——枫树下站着个墨衣男子,手里捧着颜料盒,只是面容模糊,像被泪水晕开了墨。而那片她留了许久的空白处,被她用最沉的赭石涂满,红得发黑,像一块化不开的痂。
后来,画室后墙的枫籽真的发了芽,一年年长成小树,到了秋天,也红得如火如荼。秋岁依旧每日画画,只是笔下的枫叶,再没有过那样鲜亮的艳色,倒添了几分沉郁的红,像谁心头的血,滴在宣纸上,晕开了半生的念想。
她再也没等来过带颜料的人,画里的身影,终究是没能看清眉眼。只有每年枫叶落时,画室里会飘起淡淡的松烟香,混着些微的胭脂气,像那人还站在窗下,轻声说:“这色,衬你的枫。”
只是转身时,再没有衣袂翻动的声响,只有满地红叶,簌簌地落,像一场说不出口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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