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周柊影站在玄关换鞋时,影子在地板上微微蠕动了一下。
“又要去找那个燕栖迟?”仇玉的声音从影子里钻出来,带着点刻意掐出来的委屈,“今天降温了,她会给你准备热汤吗?我昨晚在你衣柜里塞了条围巾哦,藏在左边抽屉最底下……”
周柊影没应声,指尖触到门把时,身后忽然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郁瑶烛不知何时坐在了餐桌旁,面前摆着两只倒扣的玻璃杯,她正用银叉漫不经心地刮着杯沿。
“本体的恋爱脑真是没救。”她抬眼时,白发在顶灯下发着冷光,红瞳里裹着化不开的嘲讽,“你忘了上周在咖啡馆,燕栖迟看你的眼神像在看块木头?也就你把那点礼貌当回事。”
仇玉的影子突然拉长,像只不安分的猫蹭到郁瑶烛脚边:“姐姐别这么说嘛,柊影只是不擅长表达呀。你看他今天穿的外套,还是上次你说颜色显白的那件呢。”
“呵。”郁瑶烛嗤笑一声,把叉子往桌上一丢,“我只是不想每天对着张死人脸还要看他穿得像块发霉的抹布。”
周柊影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或者说,扫过自己分离出的两半。他的视线在郁瑶烛泛白的指节上顿了顿,她又在无意识地掐自己掌心了,旧伤叠着新痕,像雪地里绽开的血花。
“今晚不回来吃饭。”他丢下这句话,拉开门时,仇玉的声音在身后追着飘出来:“记得戴围巾!冷了要告诉我呀!”
门合上的瞬间,郁瑶烛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地面。碎裂声里,仇玉的影子猛地跃起,在碎片划破她脚踝前缠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别生气嘛。”少年的声音软下来,影子化作半透明的形态,黑发红瞳的少年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捡着玻璃碴,“就算他喜欢别人也没关系呀,我们三个才是永远在一起的呀。你看,你的记忆里有我们所有的过去,我的影子永远跟着他,他走再远,影子也不会离开的。”
郁瑶烛用力挣开手,却在看到他额角渗出的冷汗时顿住了。她刚才太用力,掐到了他的幻影。这具分离出的躯体总是这样,会替本体分担疼痛,也会替她接住那些汹涌到要撑破理智的情绪。
“恶心。”她别过脸,声音发哑,“你们两个,一个像甩不掉的蚂蟥,一个像没感情的石头,偏偏都长着和我一样的瞳。”
仇玉却笑起来,影子重新贴回地面,在她脚边晃出亲昵的弧度:“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呀。等他什么时候厌倦了外面的人,总会回头看看的。在那之前,我陪着姐姐好不好?”
郁瑶烛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自己映在地板上的影子,那影子边缘总有些模糊,像被仇玉的影子悄悄啃噬着,连在一起,分也分不开。雨还在下,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意识被撕裂的那一刻,最先溢出来的不是痛苦,是仇玉那句黏糊糊的“别分开呀”。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她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却没再把脚边的影子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