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旧屋的檐角时，郁瑶烛指尖的火光忽然颤了颤。仇玉盯着布上的魂片，看见那些碎光里浮出细碎的画面。周柊影背着他淌过忘川水，鞋跟带起的水花在冥界的月光下闪成碎钻；郁瑶烛坐在桃树下翻符咒，周柊影就蹲在旁边削木簪，木屑落在她发间也不恼。
"原来它们记得。"仇玉的声音发哑，指尖终于敢轻轻碰了碰光晕，那暖意顺着指腹爬上来，像周柊影从前揉他头发的力道。
木盒里的嗡鸣忽然变响，新收的魂片与旧片相吸的力道越来越强，盒盖竟被震得微微抬起。郁瑶烛按住盒盖的刹那，看清了那些相吸的碎片边缘，分明是同一片魂识上断裂的纹路，像被利刃劈开的年轮，藏着不肯愈合的疼。
仇玉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块快化了的桂花糕。"这是上次去人间，柊影哥给我买的，我没舍得吃。"他小心翼翼地把糕点碎屑撒在盒盖上，"书上说，魂识会记得生前喜欢的味道。"
话音刚落，盒盖缝隙里透出的光忽然亮了亮，那些碎屑竟被一股无形的力牵引着，顺着缝隙钻了进去。仇玉看得直咂舌，郁瑶烛却别过脸，抬手抹了下眼角，她想起周柊影总说桂花糕太甜，却每次都把自己那份分给她半块。
墙角的影子又开始不安分，这次却没去蹭砖缝，而是舒展成薄薄一片，轻轻盖在木盒藏身的地方，像给熟睡的人掖好被角。仇玉发现时，自己的影子边缘正泛着和魂片一样的暖光，与墙上映出的他和郁瑶烛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难分彼此。
"你看！"他拽着郁瑶烛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却笑得灿烂，"我们的影子在陪他呢。"
郁瑶烛望着跳动的火光，忽然明白孟婆没说出口的话。有些破碎不是为了消散，是为了把最珍贵的部分，藏在最牵挂的人身边。就像此刻，周柊影的魂片在盒中轻鸣，他们的影子在墙上交缠，而夜风吹过窗棂，带来的分明是三个人曾一起听过的，人间的蝉鸣。
火堆旁的灰烬里，不知何时多了片小小的柊树叶，叶缘带着淡淡的光，像谁悄悄留下的信笺。
天快亮时，仇玉抱着膝盖打盹，嘴角还沾着点饼渣。郁瑶烛把最后一片干柴添进火堆，火星溅起来，映得墙上映出的三个影子轻轻晃了晃，她特意让自己的影子往木盒的方向靠了靠，像是替那个模糊的黑影拢了拢衣襟。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瞬间，木门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重物撞上。郁瑶烛猛地睁眼，红瞳在晨雾里亮得惊人，手已经按在了藏符咒的腰间。
仇玉瞬间惊醒，抓着身边的木棍就站起来，影子在他脚边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门被推开时，带着股不属于旧屋的气息，不是冥界的阴冷，也不是人间的烟火，而是种淬了冰的金属味。金发男子倚在门框上，金瞳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郁瑶烛身上，像鹰隼盯住了猎物。
“找到你了。”他笑了笑，指尖缠绕的黑雾顺着门框爬进来，所过之处，火堆的火星突然熄灭，墙上交缠的影子像是被无形的刀劈开，瞬间散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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