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枢塔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像墓门封死的声音。
内部比外面更空旷。高耸的穹顶垂下无数根透明的管子，里面漂浮着淡蓝色的光流，细看之下，竟全是人脸，那是代行者们的信息数据，被压缩成了光的形态。
“这是……代行者的档案室。”苍杳的声音带着惊叹，又有些发怵。她指着最左侧的管子，“按时间排序的。”
思渺的目光顺着管子移动，心脏突然被攥紧。
第三排第七根管子，光流呈现出银灰色，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两个名字：陈赐，林琈。
她走过去，指尖刚触到管壁，光流就剧烈波动起来。里面闪过裁决者的金色锁链，闪过逆行者的琥珀瞳孔，闪过巷口分食的饼干，闪过祭坛上相拥的血色……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蓝。
时余站在她身后，赤金瞳暗了暗。他抬手覆在她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无声地分担着那份沉重。
“往前看看吧。”谢忆昔的声音难得地柔和，她拉着苍杳，刻意放慢了脚步。
再往前，是浮南歌的档案。
黑发蓝瞳的女子在光流中微笑，眼底却没有笑意。标注栏写着“谎言代行者”，能力是编织绝对可信的谎言，代价是自身永远活在真实的痛苦里。光流的末端泛着黑色，显然已经失效，她大概真的出事了。
“原来她的代价是这个。”苍杳轻声说，想起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女子，突然觉得她的每一次平静，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煎熬。
下一个档案让时余的脚步顿住。
黑发绿瞳的女子面无表情，周身缠绕着黑色的咒文。标注栏写着“凛，咒怨代行者”，能力是将自身痛苦转化为诅咒，代价是被诅咒反噬，全身皮肤溃烂。
“她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咒文里。”时余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怅然，“当年她总说，要让所有恶人尝尝她受过的苦。”
思渺看着那张脸，隐约觉得熟悉。好像在某个被遗忘的任务里，见过这个用咒文撕碎恶念体的女子，她的绿瞳里，始终燃烧着不灭的怒火。
继续向前，云佳音的档案泛着柔和的白光。
黑发黑瞳的女子笑得温婉，标注栏是“破茧代行者”，能力是净化恶念，代价是每净化一次，自身就会变得更透明。她的光流旁边，紧挨着另一根纯白的管子。
“闻瑾……”时余看到那根纯白管子时，赤金瞳里的光暗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死了。”
纯白管子里的白发白瞳女子，周身散发着悲悯的光。标注栏写着“济世代行者”，能力是分担他人的痛苦，代价是承受所有痛苦的总和。光流已经非常稀薄，像是随时会散去。
“他们是一起执行任务的。”时余低声解释，“云佳音净化恶念，闻瑾就替她分担反噬的痛苦。最后一次任务，恶念体太多了……”
思渺看着那两根紧紧挨着的管子，忽然觉得心口发闷。原来代行者的羁绊，从来都不止一种形态。
再往后的档案越来越模糊。
光流变得浑浊，名字和能力都看不清，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残缺的瞳色——有的泛着诡异的银，有的像凝固的墨，还有的……带着熟悉的紫色。
思渺皱起眉，伸手想去触碰其中一根，指尖刚靠近，整面档案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所有的光流都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缓缓浮现出一行猩红的字：特殊怨灵档案。
紧接着，三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在漩涡中显现。
第一个是白发墨瞳的男子，他穿着紧身的黑色作战服，眼神凌厉如刀。标注栏写着“周柊影，灵魂武力主体”，下方用红色字体标注：已被镇魂塔吸收。
“镇魂塔……”谢忆昔的脸色变了变，“那是中央区用来压制最强怨灵的地方，进去的东西，从来没出来过。”
第二个身影是黑发红瞳的男子，他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雾，表情扭曲而痛苦。标注栏写着“仇玉，灵魂怨力主体”，下方标注：未抓捕，行踪不明。
思渺的目光落在第三个身影上时，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个白发红瞳的少女，穿着干净的白裙，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哀伤。可档案上的照片突然开始变化——白发变成黑发，红瞳变成黑瞳，眼下渐渐浮现出两条清晰的黑色竖印，像凝固的泪痕。
标注栏的名字也随之改变：郁瑶烛，灵魂记忆主体。下方标注：已被中央区捕获，状态：改造中。
“灵魂分裂成三份？”苍杳捂住嘴，“这怎么可能……”
时余的赤金瞳里满是凝重：“中央区一直在研究灵魂分离技术，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武力主体被压制，怨力主体在逃，记忆主体……被改造成了他们的武器。”
思渺死死盯着郁瑶烛那张被改造后的脸。
黑发，黑瞳，眼下的黑色竖印……这个模样，让她想起了祭坛上的金瞳裁决者。同样的被改造，同样的失去自我，同样的……成为中央区的傀儡。
而那个白发红瞳的少女模样，又让她莫名地感到熟悉，像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里，见过这样一双盛满哀伤的红瞳。
漩涡开始收缩，猩红的文字和三道身影渐渐淡去，档案墙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思渺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能感觉到，郁瑶烛的记忆主体里，藏着某种的东西，像沉在水底的针，隐约刺着她的神经。
“我们得找到郁瑶烛。”思渺突然开口，粉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的记忆里，一定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时余看着她，点了点头。
谢忆昔握紧了短刃：“中央区改造的东西，毁了就是。”
苍杳却摇了摇头，指着档案墙最边缘的一道裂缝：“你们看，那里有东西在发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裂缝里，透出一丝极淡的、温暖的紫色光晕。
和那天画纸上，守护在白发小人身后的紫光，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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