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的决定是在深夜做出的。
苍杳用藤篮装了最后的种子和药品，谢忆昔磨亮了惯用的短刃，时余的梦境手环始终亮着微光。他在感知城外的安全路线。思渺坐在窗边，看着月光在空荡的街道上投下残影，粉瞳里一片沉寂。
中央区的动乱已经持续了三天，从那边传来的能量波动越来越诡异，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浮南歌没有任何消息，陈赐的结局已是前车之鉴，没人想重蹈覆辙。
“天亮就走，”时余的声音打破沉默，赤金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城西的密道出去，那里恶念最少。”
苍杳点了点头，把缝好的布包递给谢忆昔，里面是她连夜烤的干粮。谢忆昔接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
思渺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破晓前最黑的时刻，思渺起身。
时余靠在墙角浅眠，呼吸均匀；苍杳和谢忆昔挤在一张旧沙发上，后者的手臂还护在前者腰侧。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们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像一幅脆弱的画。
她最后看了眼那袋放在桌上的草莓糖，是谢忆昔昨天刚塞给她的。然后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门，走进了浓稠的夜色里。
她不能走。
中央区的能量波动里，藏着一丝熟悉的紫色。很淡，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却真实地钻进了她的骨缝，那是她遗忘的过去里，唯一清晰的印记。
她必须去看看。
城外的风很大，吹得她的白发猎猎作响。思渺没有回头，脚步坚定地朝着中央区的方向走，粉瞳里映着远方天际线的微光，那是中央区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时余是在黎明时分发现她不在的。
布包还放在桌上，草莓糖还原封不动地躺着，只有窗边的栏杆上，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粉光。
“她去了中央区。”时余的声音很沉，赤金瞳里瞬间覆上寒霜。
谢忆昔猛地站起身，短刃已经握在手里：“她疯了吗？那地方现在就是个陷阱！”
苍杳的脸色也白了，但很快镇定下来，迅速翻出地图：“密道能绕到中央区的侧门，我们还有机会追上她。”
三人没再多说，抓起装备就追了出去。
中央区比想象中更大。
高耸入云的建筑像冰冷的墓碑，玻璃幕墙上爬满了暗红色的痕迹，脚下的地面黏腻湿滑，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全是干涸的血迹，厚厚一层，却看不到一具尸体。
静得可怕。
思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像在敲打着一口巨大的空钟。她能感觉到那丝紫色的气息越来越近，就在中枢塔的方向，但同时，还有三道熟悉的气息，正从身后快速靠近。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时余、苍杳、谢忆昔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焦急和后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忆昔的声音带着怒意，紫红瞳里却藏着担忧，“这里连只活物都没有！”
苍杳喘着气，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瓶伤药，像是随时准备冲上来为她包扎。
时余一步步走近，赤金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后只化作一句：“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
思渺看着他们，粉瞳里闪过一丝茫然。她以为自己走得足够轻，以为他们会在出城后发现她的离开，以为……
“别想一个人扛着。”时余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要去中枢塔，我们一起去。”
谢忆昔嗤了一声，却站到了思渺身侧，短刃在手里转了个圈：“走了就别想甩掉我们，不然下次见面，我打断你的腿。”
苍杳也走上前，温柔地笑了笑：“中枢塔的结构图我看过，我知道怎么绕开能量陷阱。”
思渺看着他们三个。
梦境代行者的赤金瞳坚定如昔，内务官的黑瞳里满是关切，逆行少女的紫红瞳别扭地别开，却站得笔直。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他们身上，在满地的血迹里，撑起了一小片温暖的光影。
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站在她身前，说“别怕，有我在”。
那丝紫色的气息在中枢塔顶端闪烁，像在召唤，又像在警告。
思渺深吸一口气，挣开时余的手，却主动朝着中枢塔迈开了脚步。
“走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时余笑了，快步跟上。谢忆昔推了苍杳一把，示意她走在中间，自己则落后半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苍杳小跑几步，走到思渺身边，低声讲解着中枢塔的结构。
四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不再孤单。
思渺看着前方高耸的中枢塔，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人，粉瞳里那片长久以来的空洞，似乎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了一角。
或许中央区藏着她遗忘的真相，或许等待他们的是和陈赐林琈一样的结局。
但至少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走向未知。
阳光越发明亮，照亮了地上的血迹，也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无缘之海（作者）返校前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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