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区的第一缕冬阳，是裹着银杏木的香气漫进“晚星木作”的。
苏晚正给一块老松木开榫，木屑落在深蓝色围裙上，像撒了层细雪。她手里的木件是片半开的银杏叶，叶脉的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铜丝——是为下周的冬日市集准备的拱门零件，陆星辞说“让木作在夜里能透出光，像星星落在门楣上”。
“早啊，苏师傅。”
门被推开时，带着点寒气和烤红薯的甜香。陆星辞裹着浅灰色围巾，手里拎着个纸袋，“刚从街角买的，你上次说冬天的烤红薯要带点焦皮才够甜。”
苏晚抬头，见他围巾上沾着片冻干的银杏叶，是她上周做拱门样品时掉的，边缘还留着她刻刀划过的浅痕。“去工地了？围巾都没来得及摘。”
“嗯，给市集的拱门打了地基。”陆星辞把烤红薯放在工作台的暖气片上，伸手碰了碰那片银杏木件，“铜丝嵌得比图纸上匀，夜里通电时，叶脉该像你展厅的星纹投影。”
他从帆布包里翻出张图纸，是拱门的整体设计：高三米的银杏叶造型，左右两片叶子的弧度刚好能合上，合缝处留着道细槽，“打算嵌上你做的木楔，像茶舍门闩那样，‘落锁’时能发出‘咔嗒’声。”
苏晚的指尖顺着图纸上的合缝处划了划，忽然笑了：“这弧度和我们第一次在山里捡的那片银杏叶，叶柄角度分毫不差。”
陆星辞也笑了。那片叶子被他压在工作室的玻璃板下，旁边写着“苏晚的第一片‘星门’草稿”，字迹旁画了个小小的星芒，是她刻茶盘时最顺手的角度。有些默契，早就藏在彼此记挂的细节里，不用特意说，就像木榫卯天生懂得“合缝”。
中午调试拱门的电路时出了点小插曲。铜丝在木件里卡得太死，陆星辞拆了半天，指尖被木刺扎了下，血珠滴在银杏叶的纹路里，像颗突然绽开的小红星。
“别动。”苏晚放下刻刀，从抽屉里翻出镊子，动作轻得像在挑木料上的毛刺，“说了让你戴手套，这老松木的刺比茶盘的星芒还尖。”
陆星辞没躲，反而低头看她专注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被你的木作扎一下，才算真的‘嵌’进你的手艺里了。”
苏晚的耳尖有点热，把挑出的木刺放在旁边的铜盘里，忽然发现那些细小的刺，竟和她刻星芒时削下的木屑形状很像——原来连疼痛的痕迹，都带着彼此的影子。
下午小宝跟着王老板来送热茶，捧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他捡的银杏果：“苏阿姨，陆叔叔，我把‘星星果’泡成水了，能给你们的拱门‘开光’吗？”
苏晚笑着摸他的头，见罐口的木塞是陆星辞做的，上面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和她给小宝做的挂坠上的星纹一模一样。“等拱门做好了，让小宝第一个从下面钻过去，当‘星门小卫士’。”
陆星辞蹲下来帮小宝理围巾，忽然指着拱门零件上的铜丝：“你看这光，像不像苏阿姨刻刀上的反光？以后夜里走这道门，就知道有个人在木作里藏了星星等你。”
小宝似懂非懂地点头，抱着玻璃罐跑向茶舍，留下一串“星星门”的喊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暮色漫进木作店时，陆星辞帮苏晚给拱门零件上木蜡油。他的指尖沾着油亮的棕黄色，顺着银杏叶的弧度涂抹，动作和她第一次教他给木作上蜡时一模一样——慢而稳，像在给彼此的心意裹层保护膜。
“市集那天，”苏晚忽然说，手里的棉布擦过铜丝，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我们在拱门合缝处刻上日期吧，像给木作盖个‘出生证明’。”
陆星辞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了：“再加行小字？‘此门由苏晚的刻刀与陆星辞的图纸合缝，余生共守冬暖夏凉’。”
关店门时，路灯亮了。陆星辞拎着拱门的半成品零件，苏晚揣着刚烤热的红薯，两人走在落满银杏叶的石板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两道慢慢合缝的弧线。
苏晚忽然想起第11章那枚在晨光里发光的木楔。原来“自在发光”到了冬天，是变成了两个人手里的烤红薯，是拱门铜丝里透出的暖光，是他围巾上沾着的银杏叶，和她刻刀下藏着的星芒——不必刻意耀眼，却在每个需要温暖的时刻，刚好照亮彼此的路。
她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红薯，又看了看陆星辞手里的木件，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晚星未迟，原来最好的‘未迟’，是冬天的风里，总有个人带着烤红薯的甜，等你一起把星门的合缝，刻成‘我们’的形状。市集的灯笼会亮，拱门的铜丝会暖，而我们的名字，早被木作记在了岁月的门楣上。”
冬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即将合缝的银杏叶拱门上，像给这章温吞的冬日故事，盖了个带着甜香的邮戳。故事还长，木作的星门会在市集亮起，而门后的人，正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刻进年轮的“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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