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致歉,私设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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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冬深,溪涧冰封。
>吴邪缩在炕上咳得撕心裂肺。
>张起灵推门进来,默不作声塞给他一个滚烫的暖水袋。
>“闷油瓶…你体温不是偏低吗?”
>张起灵把冻红的手藏进袖中:
>“刚在灶膛边烤的。”
>吴邪低头,发现暖水袋上——
>竟套着十年前自己织的、那只奇丑无比的毛线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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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的冬天,是能冻进骨头缝里的那种冷。屋外那条平日里哗哗流淌的溪涧,此刻被寒流死死攥住,冻成了一整块坚硬、灰白的冰坨子,像嵌在山谷里的一条巨大伤疤。朔风卷着细碎的冰粒子,凶狠地抽打着糊了厚厚旧报纸的木格窗,发出呜呜咽咽、永无止境般的悲鸣。屋里的土炕烧得烫人,吴邪却像只被抽了骨头的虾米,整个人蜷缩在厚重的、带着一股子陈旧棉花和樟脑丸混合气味的老棉被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可即便这样,那寒气仿佛还是能穿透砖墙,钻进被窝,直往他肺管子深处扎。
又是一阵控制不住的痒意从喉咙深处猛地窜上来,他猝不及防,剧烈地咳起来。那咳嗽声撕扯着,带着胸腔空洞的回音,一声紧似一声,仿佛要把整个肺腑都倒腾出来才肯罢休。咳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连带着整个单薄的肩膀都跟着痛苦地耸动,震得身下的土炕似乎都在微微发颤。
“咳咳……嗬……咳咳咳……” 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像在吞刀子。
就在他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眼前金星乱冒的时候,“吱呀”一声,那扇被风吹得有些摇晃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股更凛冽的寒气猛地灌进来,瞬间冲淡了屋里浑浊的空气。吴邪被激得又是一个哆嗦,咳得更凶,眼泪都呛了出来。
模糊的泪光里,他看见张起灵那熟悉的高瘦身影立在门口,像个沉默的剪影,挡住了门外灰白刺眼的天光。他没穿厚外套,只穿着平时那件深色的单衣,肩头还沾着几片没来得及拍掉的雪花,正迅速融化成细小的水痕。
张起灵反手带上门,将那呼啸的风雪关在身后。他径直走到炕沿边,脚步轻得像猫,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俯下身,将一个沉甸甸、圆滚滚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吴邪紧紧蜷缩在被窝里的怀里。
那东西滚烫!隔着不算太厚的棉被衣料,那惊人的热度也像一块烧红的炭,瞬间熨帖在吴邪冰凉的肚腹间。那突如其来的暖意霸道地驱散了盘踞在那里的寒意,让他因咳嗽而紧绷痉挛的肌肉都下意识地松弛了一瞬。
吴邪下意识地抱紧了那个热源,喉咙里翻涌的痒意似乎都被这暖意压下去几分。他费力地抬起被冷汗和泪水濡湿的眼睫,看向依旧站在炕边、垂着眼眸看他的张起灵。张起灵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闷油瓶……” 吴邪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残存的咳意压下去,“你……你自己体温不是一直偏低吗?哪弄来这么烫的……” 他抱着那暖水袋,像抱着救命稻草,又疑惑地看向张起灵那双骨节分明、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的手。
张起灵的目光似乎在那暖水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双手往深色袖管里缩了缩,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喉咙里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平缓:“刚在灶膛边烤的。” 言简意赅,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灶膛?吴邪愣了一下。胖子下午被隔壁王婶叫去帮忙修猪圈顶棚了,灶膛里的火……他想象了一下张起灵沉默地蹲在灶口,守着那堆柴火的样子,心头莫名地一软,又有点酸酸胀胀的。为了烤热这个水袋,这家伙不知在冷冰冰的灶间待了多久。
他低下头,下意识地摩挲着怀里这个暖烘烘的救星。粗糙的指腹拂过暖水袋温热的橡胶表面,却意外地触到一片……毛茸茸、带着些微刺痒感的织物。
吴邪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把暖水袋从被窝里稍稍举高了一点,凑到眼前。
昏黄摇曳的油灯光晕下,暖水袋那圆鼓鼓的肚子外面,赫然套着一个东西——一个用粗毛线织成的套子。针脚歪歪扭扭,疏密不一,大洞小眼随处可见,有些地方毛线甚至胡乱地纠结成一团疙瘩。颜色更是毫无章法,深灰、土黄、藏蓝……几种陈旧褪色的毛线被笨拙地拼凑在一起,丑得简直惊心动魄,像一块打满了难看补丁的破抹布。
记忆的闸门被这丑到极致、也熟悉到极致的东西“轰”地一下撞开了。
十年前……在巴乃,那个同样冻得人牙齿打颤的夜晚。盘马老爹家破旧的火塘边,火星噼啪。他一边笨拙地跟阿贵婶学怎么用几根竹针挑起毛线,一边被旁边张起灵那万年不变的平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针脚错得离谱,拆了织,织了拆。最后成品出炉时,连胖子都笑得直捶地,夸张地说这玩意儿套暖水袋上能把热水吓凉了。他当时窘得满脸通红,随手就把这丢人现眼的“杰作”塞进了背包最底层,发誓再也不让它见光……
这东西……竟然还在?而且,竟然套在了他此刻怀里的暖水袋上?
吴邪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又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猛烈地鼓噪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张起灵,胸腔里翻涌着说不清是震惊、是窘迫,还是某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
张起灵依旧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似乎刻意避开了吴邪那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目光,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肩头落雪的雕像。唯有那双藏进袖中的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或者,那只是油灯跳动的光影带来的错觉。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窗外寒风掠过的呜咽,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极其细微的噼啪声。那奇丑无比的毛线套包裹着滚烫的暖水袋,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烫得吴邪心口发疼,脸上也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发热。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哽在那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浓重鼻音、近乎叹息的低唤,尾音轻颤着:
“……小哥。”
张起灵闻声,终于抬起了眼。
那目光沉静,依旧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可就在这深潭的最底下,吴邪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像投入深水的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激起的波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那涟漪里,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窘迫,一丝被撞破秘密的局促,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被这滚烫暖意悄然融化的柔软。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对着吴邪怀里那个套着丑陋毛线套的暖水袋,点了一下头。动作细微得如同檐上落下一粒雪尘。
随即,他转过身,依旧是那副沉默的姿态,走到屋子中央那张老旧的方桌旁,提起桌上那个粗糙的陶土茶壶。壶身冰凉,里面是胖子下午出门前灌进去的、早已冷透的茶水。他拿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倒了半碗冷茶。然后,他端着碗,重新走回炕沿。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避吴邪的目光。他就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将那碗冰冷的茶水递到吴邪面前。碗沿粗糙,他握着碗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指关节处被冻得微微发红,像落在白玉上的几点胭脂。
他的目光落在碗里晃荡的冷茶上,又缓缓抬起,对上吴邪依旧有些怔忡的眼。那深潭的眼底,方才的涟漪似乎已彻底平复,只剩下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不够暖,”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质感,清晰地穿透了屋外的风声,“喝了,暖一点。”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吴邪的心,像是被这碗冷茶和这句简单的话同时烫了一下。他看着张起灵递到眼前的碗,看着他冻红的手指,再低头看看怀里那个被自己当年笨拙心意包裹着的、滚烫的暖水袋,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软和暖流的东西猛地冲上眼眶。
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碗壁,也触碰到张起灵同样冰凉的手指。那短暂的触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电流。他飞快地接过碗,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激得他一个哆嗦,可肚子里那暖水袋的热度,还有心口那股汹涌的热流,却瞬间将这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捧着碗,碗壁的凉意还停留在掌心,可那丑丑的毛线套里透出的滚烫,却固执地熨帖着他的心口,像十年前巴乃火塘边笨拙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无比精准地,缝进了岁月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