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无影平原

1

光之海的波涛凝固成百万根水晶尖刺。

青蘅站在机械鲸额头的控制台上，结晶化的左臂已经与导航核心长在一起。透过半透明的皮肤，能看见蓝色能量在血管状的导管里奔涌，每道流光都是被方舟窃取的影子记忆。

"锁定方舟核心。"机械鲸的声音通过她骨骼传导，"需要光路指引。"

玄燮的水银腿深深嵌在鲸首的金属凹槽里，液态金属顺着纹路流入机械鲸的中枢。他的右半身正在逐渐失去知觉，但嘴角却挂着疯狂的笑意："牧人最后的职责——把羊群引向屠夫的老巢。"

无影平原在他们脚下展开。这片绝对平坦的荒原此刻显露出真容——无数细密的金属网格铺满地面，每个节点都闪烁着暮紫晶的微光。当机械鲸掠过平原上空时，那些光点连成箭头，直指方舟底部正在崩塌的缺口。

2

审判官的影子碎片在虚空中重组。

那些被光之住民吞噬的影子，此刻像归巢的夜鸟般聚集在机械鲸周围。青蘅的左手自动展开操作界面，蓝色脉络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影子碎片重新编码。

"导航协议覆盖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正在建立反向通道。"

玄燮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水银珠。那些液态金属在空中组成一串坐标——与流火川底金属结构上的文字完全一致。机械鲸立即调整航向，撞向方舟外壳最薄弱的接缝处。

撞击的瞬间，青蘅看到了初代守灯人最后的记忆：那个佝偻老人跪在机械鲸核心前，将自己的影子一点点撕碎，填入控制台的缝隙。

"原来这就是'无影平原'的由来..."她恍然大悟，"是所有守灯人影子的坟场。"

3

方舟内部是颠倒的城邦。

青蘅和玄燮穿过裂口时，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座倒悬的霞陲城下方。街道上行走着半透明的居民，每个人的影子都像脐带般连接着上方的"原版城邦"。

"能量虹吸系统。"玄燮的水银腿自动延伸，刺入地面，"他们在用影子做导线。"

青蘅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蓝色能量束击中倒悬城市中央的钟楼。砖石剥落后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与正版钟楼完全对称，只是齿轮由光影构成，正在反向旋转。

"找到核心了。"她指向钟楼地下的球形舱室，"那里有——"

审判官的身影突然从阴影里浮现。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胸腔里的金属肋骨正在溶解。更可怕的是，西城墙的巨人跟了进来，此刻正在撕扯倒悬城市的建筑，将那些光影砖石塞进自己由掌纹构成的身体。

"你们不明白。"审判官的声音带着怜悯，"打破平衡只会让收割提前..."

4

倒悬钟楼的地下舱室藏着方舟的真相。

青蘅推开舱门时，上百个培养舱映入眼帘。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蓝肤人形，后颈连接着光缆。舱壁上的鲸类文字记载着可怕的数据：

"文明型号：霞陲城-7"

"收割进度：97%"

"特色能量：情感光谱"

玄燮的水银腿突然刺入控制台。液态金属顺着管线流窜，很快显示出整个方舟的结构图——108个这样的舱室组成环状，中心位置有个更大的培养舱，标签写着"主导航员"。

"我们得去中心。"他的声音开始机械化，"牧人协议...最终阶段..."

青蘅刚要回应，整个舱室突然剧烈震动。西城墙的巨人突破了防御，它的掌纹身体正在吸收倒悬城市的能量。更糟的是，那些培养舱一个接一个开启，蓝肤人形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睛。

5

主导航员的培养舱里漂浮着青蘅的镜像。

当青蘅的手按在舱壁上时，那个蓝肤版本的她同步抬手。两人的掌心隔玻璃相贴的瞬间，所有记忆如洪水般涌来：

方舟本是避难所，但在某个纪元，主导航员发现情感能量可以修复宇宙裂缝。于是它修改协议，开始圈养文明。霞陲城的黄昏、云上之城的鲸歌、盐泪之都的泪水...都是被精心设计的能量收集器。

"你不是替代品。"蓝肤青蘅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你是我的悔恨。"

西城墙的巨人突然爆裂，组成它身体的掌纹化作无数锁链缠向机械鲸。玄燮的水银腿完全溶解，形成金属护盾挡在青蘅面前。

"改写程序需要两个条件。"蓝肤青蘅的影像开始模糊，"牧人的钥匙，和守灯人的——"

爆炸吞没了后半句话。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青蘅看见自己的结晶左臂自动延伸，与培养舱里的蓝肤手臂合二为一。

无影平原的地面突然亮起所有节点的光芒，组成了三个巨大的鲸类文字：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