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霁的琉璃手臂正在解体。
晶石碎片如逆向坠落的星辰，从她指尖剥离，悬浮在评估舱的空气中。每一片晶石都映照着云上之城的记忆——孩童用云母片捕捉雷暴，逆流瀑布的水晶葡萄在阳光下炸裂，气象局的穹顶折射六色晨光。
"坚持住。"云珩用最后一只记忆气球接住坠落的晶片，"还差三组数据节点。"
白霁的瞳孔已经半晶化，视野里评估系统的光流如同暴风雨中的蛛网。她看着自己剥离的晶石渗入控制台，在金属表面生长出细小的晶簇——那是云上之城的神经接口，正将鲸歌频率转化为系统可读的文明密码。
评估屏突然闪烁：
【文明样本：云上之城-7】
【情感能量纯度：98.7%】
【结论：待销毁】
"什么？"白霁的声带因晶化而嘶哑，"这不可能......"
控制台下方传来齿轮咬合的异响——评估系统正在准备格式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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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青蘅的虹光核心过热到发出熔毁警告。
她站在全息投影矩阵中央，三百六十个棱镜环绕周身旋转。每个棱镜都在播放伪造的文明图景：霞陲城的影子自由舞蹈，盐泪之都的泪湖倒映星空，齿轮修道院的僧侣在时之瞳下欢笑......
"参数冲突率已达临界值。"玄燮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混着水银流动的黏稠声响，"但系统正在启动纠错协议——"
青蘅的左眼突然流血。过度负荷的虹光烧毁了视网膜，但她的右眼仍死死盯着主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检测到文明参数异常】
【启动根源核查】
一根神经束突然从天花板刺下，直取她的虹光核心。青蘅不闪不避，反而抓住神经束按向自己裸露的胸膛——让系统直接读取她记忆中，西极之城居民在流火川畔的第一次拥抱。
评估屏炸出一片雪花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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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玄燮的水银腿已经融化到膝盖。
液态金属在时间校准模块中蜿蜒，像一条寻找猎物的银蛇。他的牙齿咬碎了藏在舌下的盐泪结晶——那是汐最后给他的"时间锚点"，能让局部时间流速降低0.7秒。
"找到了......"水银突然缠住一组发光的齿轮，"核心计时器！"
就在他准备注入病毒时，模块内壁突然睁开三只机械眼。玄燮的水银腿瞬间被固定，金属表面浮现出他最深层的恐惧——儿时在流火川目睹水银牦牛溶解的记忆。
"不......"他的手指抠进大腿伤口，用真实的血肉疼痛保持清醒，"青蘅说过......恐惧也是数据......"
带着血的手指按向机械眼，将恐惧反向输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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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礁的碎泪锤砸开第七道封印时，储存舱内传出千万人的尖叫。
那些被方舟收集的临终情绪如洪水般涌出——母亲失去孩子的哀嚎，战士折断武器的怒吼，诗人焚毁手稿的呜咽。汐站在声浪中心，残破的盐舌笛抵在唇边，吹奏起没有声音的《摇篮曲》。
无盐之泪从她盐化的右眼滚落，每一滴都在空中形成微型防护罩。被净化的情绪逐渐变调，最终融合成一首古怪而温柔的交响：
云上之城的雷暴混着西极之城的牧歌，盐泪之都的潮汐应和着齿轮修道院的钟声。
评估舱的金属墙壁开始渗出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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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云珩的最后一个记忆气球飘向主控台。
气球表面映出六个城邦的孩童面孔：云上之城的女孩在叠闪电书签，西极之城的男孩追逐光斑猎犬，盐泪之都的双胞胎在泪湖岸交换影子......
当气球接触控制台的瞬间，所有画面融合成一幕——
初代守灯人抱着婴儿时期的青蘅，将黑色冰晶换成无盐之泪；
年轻的齿轮偷偷修改时间循环参数；
钟楼在成为傀儡前，往记忆回廊藏了一把黑曜石匕首......
"原来如此。"白霁的晶化手臂突然恢复知觉，"评估标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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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观测者之眼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颗悬浮在猎户座β星方向的金属眼球，第一次转动了方向。评估系统的所有屏幕同时闪现最高警报：
【检测到更高级文明干涉】
【溯源协议启动】
【重新评估方舟管理权限】
青蘅的虹光棱镜突然全部炸碎。在飞旋的碎片中，她看到评估屏上浮现出令所有人窒息的真相：
方舟的终极指令不是毁灭，而是求救——
108个城邦是它向宇宙发出的信号弹；
而观测者之眼，才是真正的猎手。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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