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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市井烟火·意暖凡尘

命天令

晨曦初露,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澄心湖面升腾着氤氲水汽,将城主府的朱阁飞檐晕染得朦胧。紫烟城的清晨,远比墨林想象中更早地被市井的喧哗唤醒。远远地,便有挑担卖货的吆喝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牲畜的响鼻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的乐章,透过高墙飘荡进来。

墨林已在房内简单用过早点,换上了一身关贤令人准备的烟青色细布窄袖便服。这衣料触手温软,比他自己那身粗糙衣裳舒适得多。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际——那块温润的“守心”玉佩正妥帖地悬在那里,冰凉的玉质贴在皮肤上,似乎真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让他在对这陌生世界的探索前,少了几分彷徨。

刚走出厢房小院,便瞧见回廊下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苏若若今日也换下了旅途风尘的装束,着一身藕荷色绣缠枝莲花纹的交领襦裙,发间那支素银珠簪映着晨光,更衬得她眉眼灵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着豆绿色比甲的侍女,约莫十五六岁,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透着机灵。

“墨林早!”苏若若笑盈盈地打招呼,颊边梨涡浅浅,“昨夜休息得可好?母亲说今日你想了解些市井风俗,正好我也要去城西的绢丝坊买些绣线,若不嫌市集嘈杂,便一道去吧。”

“叨扰苏姑娘了,”墨林拱手回礼,心头确实因她主动邀约而松快了几分,“我对此地百态风情一无所知,正需向导。劳烦苏姑娘带路了。” 他注意到那侍女好奇地打量着他,神色友善。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女小梅。”苏若若介绍道,小梅立刻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墨林小哥安好。” 她显然已从主子那里知晓了这位外乡少年的名字。

无需车马,三人便从城主府侧门步入小巷,不过转过两道弯,一片热闹得恍如沸腾的集市景象,便铺天盖地撞入眼帘。

墨林脚步微微一顿。

人潮如织!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挤挤挨挨的尽是各式摊点。头顶是鳞次栉比的招幌:或绣着斗大的“酒”字在风中翻卷;或写着“张记胭脂”“陈记豆花”迎风摆动;更有那布庄直接挂出七彩布匹,如同垂落一匹匹流动的霞光。空气里弥漫着奇妙而驳杂的气息:刚出炉的白面馍馍的麦香、蒸腾豆花的甜润、熬煮骨头汤的浓郁、炒货果干的焦香、还有混杂其中的牲畜腥膻、脂粉的腻甜……种种味道,揉碎了又被晨风搅和在一起,这是纯粹的、不带半分灵韵的凡俗烟火气,却有着令人血液微温的热烈喧嚣。

苏若若显然是此间熟客,灵活地避让着推着独轮车疾行的脚夫,又巧妙躲过几滴从贩鱼水桶中泼洒出的水花,回头对墨林嫣然一笑:“城西早市是紫烟城最热闹的所在,鱼龙混杂,却最是鲜活热闹。咱们先去看看绢丝坊,回来再慢慢逛,如何?”

“听苏姑娘安排。”墨林点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正被彻底打开,不同于过往仙域里清冷寂静的峰峦殿宇,这里的每一缕气息、每一个声音、每一道色彩都饱含着力透纸背的生命力。

绢丝坊位于集市中段,是一栋两层木楼。大门洞开,一楼宽阔的厅堂里人头攒动,数台巨大的木质织机占据中央位置,发出有规律的“咔嚓、吱呀”声响。身着粗布短打的织工坐在机前,手、脚并用,牵引着上百根彩色的丝线如穿花般游走。他们身形稳如磐石,唯有一双布满薄茧的手异常灵巧,每一次投梭,每一次打纬,都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感,将缕缕彩线编织成寸寸瑰丽的锦缎。

墨林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他看到一片尚未织就完成的锦缎,底纬是如澄心湖水般的柔蓝,上面正用极细的金线勾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金线穿梭间,莲瓣已隐隐有了立体呼之欲出的灵韵。这技艺无需一丝法力驱动,全凭匠人数十年如一日的苦练与对美的极致追求。

“这便是我们紫烟城引以为傲的‘水莲锦’,”苏若若轻声在旁解说,眼中充满了自豪与欣赏,“你看那位白胡子老师傅,他织了一辈子‘水莲’,只需扫一眼图样,心中便有了经纬纵横的千百种变化。织锦最难的便是‘配色’与‘分筋’,丝线过细,力道稍有不匀,纹样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成品锦缎看似平滑,指尖拂过,却能清晰感受到纹路肌理,如同真正的莲花触感。”

她径直走向一位正在挑选丝线的中年妇人,熟稔地打招呼:“徐婶,我要十束‘翠羽青’,六束‘落霞红’,再来三束‘月牙白’。” 徐婶抬头见是苏若若,顿时笑容满面:“是二小姐啊!又要做荷包?我前些日子进了些新染的‘暮山紫’,阳光下泛着珠光,给姑娘留了点儿!”说着从柜台深处取出几小捆丝线。

苏若若拿在手中仔细比对,又与带来的旧荷包颜色比对着:“果然好看!这紫色配我新得的‘盘金’技法正合适。小梅,帮我把挑好的线收好。” 墨林静静看着,心中触动:在她眼里,这丝线不再是简单的材料,每一束色彩都承载着对美的想象与未来的成型之物。

付过一串铜钱,告别热情的徐婶,三人才真正投入喧闹的集市洪流。

接下来的行程,苏若若仿佛化身最尽职的“市井向导”,带着墨林穿行于一个又一个摊位之间。

在一处略显清雅的书画摊前,墨林看到了君墨染那日扮演书生时所用的“装备”。摊主是个清癯老者,下颌蓄着稀疏的胡须,正闭目养神。摊上铺展着数卷画作,有虬枝盘曲的寒梅,有寥寥数笔勾勒的游鱼戏水,也有花鸟工笔。墨林在一幅市集全景风俗图前驻足,细看之下,不禁为之惊异。

这长卷铺开,从城门楼到街尾小吃摊,从清晨开市到华灯初上,人流熙攘,神态各异:扛糖葫芦草垛的小贩吆喝,脚夫搬运重物时额角暴起的青筋,街角斗蟋蟀少年兴奋专注的眼神,卖花小姑娘羞涩的笑容……画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最精妙处,在于对光影流动的捕捉——晨曦穿过牌楼斜射在一排瓦罐上形成的光斑,正午阳光炙烤下地面蒸腾的虚影,乃至黄昏时灯笼刚刚点燃时透出的朦胧暖光……竟让墨林心头微动,这无声的画卷,饱含着对生活的深沉凝视。

他想起昨夜若若送的那只仙鹤木雕,老匠人强调的“顺性”,与这画师描绘众生“神韵”之法,虽不同工,却同源——皆是对事物本真与生机的极致捕捉与表达。摊主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睁开眼,并未自夸,只淡淡道:“画人画景,贵在眼中有人,心中有景。小哥觉得真切,不过是老汉看这热闹看了三十年罢了。” 墨林点头致意,这简单的道理,却让他对“凡俗”的敬畏又深一层。

穿过人流,在一处背靠柳荫的角落,阵阵清新的木屑香味传来。一位皮肤黝黑、手臂粗壮、掌厚指短的老者正埋首在一块黄杨木前,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铜框厚片眼镜(水晶磨制,用以放大),手指关节粗大,满是茧子和刻刀留下的小伤疤。此刻,他正用一把刀锋细如牛毛的三角棱刀,小心翼翼地在一块巴掌大的木头上剔刻着。

苏若若拉着墨林凑近些:“何老,今天又在雕什么宝贝?” 老者抬眼,从镜片后透出温和的笑意:“是苏二小姐啊!瞧瞧这个,‘踏雪寻梅’,还在勾边呢。”

墨林定睛细看,只见木料中一个身形洒脱的文人形象已初具轮廓:宽袍被风微微拂起,身形前倾似在赶路,脚下雕出一点凸起代表雪中浅痕。老者一边说话,一边极其精细地沿着衣袍边缘走刀,剔出细密的褶皱纹路,宛如真的丝绸在风中轻摆。更妙的是旁边探出的一枝梅花,花朵小巧玲珑,几片花瓣甚至被雕琢得呈现出不同的舒展姿态!老者吹掉木屑:“这花瓣最难,要用特制的圆刀慢慢刮出弧面,力重了花瓣就穿了,轻了又显不出圆润,得靠指尖的感觉。”

墨林看得入神,昨日那块仙鹤木雕的手感仿佛又浮现在指尖。他终于忍不住问:“何老,雕这等精细物件,如何能确保刀锋如此稳定精准?” 何老哈哈一笑,放下刻刀,伸出他那双布满岁月印记的手:“靠这个吃饭的家伙什,磨砺了几十年,手也就稳了。再者说,手稳不如心稳,心里有了那花鸟人物的形神,手里的刀自然就跟得上。刀随心动罢了。”他随意指了指摊位上其他的小玩意儿:叼着鱼的木雕小猫、趴在叶上的小虫、甚至惟妙惟肖的算盘珠……虽小,却无不洋溢着生命感。

“昨日听苏姑娘说起仙鹤,今日得见何老身手,方知巧夺天工非虚言。”墨林由衷赞叹。何老摆摆手:“雕虫小技,糊口罢了。小伙子有兴趣是好事,改日有闲,来老头这儿瞧瞧也无妨。”

告别何老,前行不远,便听到一阵密集且有节奏的“叮叮当当”敲击声。一个露天打铁铺子热气腾腾。炉火熊熊燃烧,映照着炉边一个赤裸着精壮上身、筋肉虬结的中年汉子。他肤色古铜,汗流如注,每一次挥动沉重铁锤砸向砧板上烧得通红的铁条时,手臂肌肉都鼓胀如同山岩,火星四溅!

“这是王铁匠,他打的菜刀在紫烟城可是有口皆碑。”苏若若介绍道。打铁的场景,远比任何仙侠法诀中的“炼器”更令人震撼,那是纯粹的、阳刚的力量与千锤百炼的技艺结合!

只见王铁匠用长钳夹起烧红的铁条,放在铁砧上,小徒弟立刻默契地抡起小一号的榔头配合着敲打。大锤小锤此起彼落,锤头落点精准,发出清脆与沉重相间的金属交鸣。铁条在那暴风骤雨般的锻打中变形、延展、火星如瀑飞洒。火光映照着王铁匠专注到近乎凝滞的表情,那是将全部心神与力量都灌注于一锤一刃中的虔诚。空气燥热得灼人,墨林能清晰地看到汗水滴落在滚烫的砧板上,“哧”的一声腾起一小缕白烟。

苏若若笑着指着一旁水缸里浸泡着的几把刚淬火完毕、黑黝黝的新菜刀:“别看现在黑乎乎不起眼,磨亮了锋利得能切水豆腐!王师傅常说:‘打铁没有巧,火候掌控好,百遍千锤少一锤也不行。’他这手艺是祖辈传下,靠汗水砸出来的真功夫。”

转过一个卖藤编制品的小摊,空气里飘来一阵细腻柔和的珠粉香。一个挂着“凝香阁”招牌的铺子前颇有些女眷光顾。掌柜是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笑容和煦,正熟练地用小小的牛角片从白瓷罐中挑出一点凝脂般的面霜,抹在一位少妇手背上,柔声细语地讲解着用料和滋养之效。

货架上琳琅满目:胭脂膏盛在莹白的蚌壳里,红如朝霞;黛青色的画眉墨装在细长的竹管内;各色花露水盛在精致的琉璃小瓶中,在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色彩;最吸引墨林的是一盒盒用各色宝石粉和珍珠粉混合香料压制而成的圆形小粉饼,表面雕刻着精美的吉祥花鸟图样。

“这是凝香阁的当家‘花颜粉’,用了上好的珍珠粉研磨极细,添了晒干的花粉蕊,抹在脸上又匀又润泽,不会扑簌簌掉粉。”苏若若显然也是熟客,小声对墨林说着,自己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墨林微微点头,这些为悦己者容的物件,透着凡俗世界对精致生活的用心追求。小梅则两眼放光地在一旁看着各色胭脂,苏若若见状抿嘴一笑:“小梅看上什么了?回去给你做两盒新的玩。”

离了脂粉铺子,又逛了酱菜摊、土陶碗盏、还有一老妪担着两筐刚采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瓜菜沿街叫卖……每一处摊位,都是一个世界。墨林目不暇给,心中波澜起伏。他从李长歌、李嫣然处学到的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是概念化的、骨架般的;今日随苏若若穿行于这真实的市井烟火中,他才第一次触摸到了这个时代温热的血肉与搏动的经脉。

日头渐高,逛了近一个时辰的集市更显喧嚣燥热。苏若若脸颊微红,额角沁出细汗,指了指街尾一株老槐树荫下支着几张简陋桌椅的茶摊:“走了这么久,有些渴了。墨林,我们去张阿婆的茶摊喝碗大碗茶歇歇脚可好?”

茶摊简单得很,一个土灶煮着大铜壶,案板上放着粗瓷大碗和几只装着茶叶末的大竹筒。煮茶的张阿婆是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妇人,一双手骨节粗大却十分麻利,见到苏若若,笑得露出了缺牙:“二小姐可有些日子没来老婆子这破摊儿啦!还是两碗解暑茶?”说话间,动作娴熟地抓起一撮粗茶叶末扔进大碗,提起滚烫的大铜壶悬高,“哗啦”一声热水冲入,霎时茶香四溢,袅袅白气升腾。

“是啊阿婆,两碗茶,再给我们一碗清井水就好。”苏若若笑着在树荫下的矮桌旁坐下,小梅也跟着坐在一边。

茶水烫口,茶叶粗砺,带着明显的草木涩味,却有着一种意想不到的畅快淋漓。墨林大口喝下,一股暖意从喉头直达腹中,再扩散到四肢百骸,奔波带来的微燥感顿时驱散大半。

“如何?”苏若若含笑看着墨林放下碗。

“很好,解渴,也……踏实。”墨林回味着那质朴的滋味,目光投向依旧熙攘喧嚣的街道。“今日见闻,远超墨林想象。这每一处景致、每一双手艺、甚至每一句吆喝,都让我觉得……”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觉得这个世间,虽无通天彻地的伟力,却有千千万万值得珍视的生命与智慧。” 腰间的守心玉佩隔着薄薄衣料传来凉意,那份安宁感似乎更强烈了些。

苏若若双手捧着粗瓷碗,眼神明亮:“是啊,离家再远,最终想念的,就是这集市上的烟火气,街坊邻居的招呼声,还有张阿婆这一碗滚烫的粗茶。仙家有仙家的飘渺,凡尘有凡尘的熨帖。母亲常说,紫烟城能在诸多势力间安身立命,靠的并非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这一城肯出力流汗、手艺精湛、用心过日子的百姓。” 她看着墨林,意有所指地轻声道,“这世间百态,便是最好的安定所在。”

“苏姑娘……”墨林正色,话语中带着真挚,“昨夜赠玉之恩,今日引路解惑之情,墨林铭记于心。这守心玉,便提醒我珍惜此地,脚踏实地,不辜负这番凡俗之中的热忱与善意。” 他说“此地”时,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腰间玉佩的轮廓。

苏若若眼中笑意更深,如荷塘月色般温煦:“言重了。相遇便是缘分,何况是在紫烟城。” 她站起身,“日头开始毒了,集市的高潮也该过了。我们去采买些点心瓜果就回去?城南有家蜜饯果子铺做得极好,李嫣然姐姐和李长歌哥哥定然喜欢。”

墨林也随之起身,心中的迷茫如同晨雾般,在紫烟城喧嚣而温暖的市井阳光里,悄然散去许多。来时好奇多于期待,此刻离市,步伐却变得沉稳有力。那千姿百态的手艺,那寻常巷陌的烟火,经由身边这位聪慧真诚的苏二姑娘娓娓道来,如同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层层感悟的涟漪……

  墨林原本就不会说这些这个世界的话语,那正是因为有清花娘娘告诉了他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相处方式,才得以让他,不受怀疑,或许对他来说,修炼出灵气成为仙人,是非常难以达到的追求,但如今自己既然和他们一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那便需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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