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出紫烟城时,晨光已漫过官道两侧的树梢,将青石板路染得暖融融的。墨林走在李嫣然身侧,指尖还捏着苏若若给的蜜饯布包,布包里的杨梅干透着淡淡的甜香,让他想起昨日集市上的烟火气。庆王骑马走在队伍最前,藏青色锦袍被风拂得微动,不时回头与身旁的匡一何说着话,神色间少了几分朝堂威严,多了些归乡的轻快。
“归复堂离这不远,顺着官道走半个时辰便到。”李长歌走在另一侧,手里把玩着关贤送的折扇,扇面上的墨竹图笔触清雅,“赵乘风和陈沁然当初随庆王来紫烟城时,身子就不大爽利,匡一何便先将他们安置在归复堂,算着日子,也该养得差不多了。”
李嫣然点点头,目光落在前方的路:“他们在先前的地方受了些累,能在归复堂静养半月,想来能缓过来。墨林你初来这时日,不也闹了几日不适?有大夫照料总是好的。”
墨林“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路边的草丛。草丛里藏着几朵小野花,粉的、黄的,被晨露沾着,透着生机。他想起在仙域时,脚下皆是玉石铺就的路,虽华丽,却少了这般踏实的质感——这世间的路,每一步都踩着烟火气,连风吹过的味道,都带着草木的清香。
约莫走了三刻钟,前方隐约出现一处院落,青砖灰瓦,门口挂着块梨木牌,上面“归复堂”三个大字是用隶书刻的,字体浑厚,被岁月磨得泛着温润的光。院墙外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将半个院子都遮住,树下摆着两张石桌,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正坐在石凳上喝茶,看模样像是来求医的百姓,说话声轻轻的,混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透着股安宁。
“到了。”庆王勒住马,翻身下马,匡一何紧随其后。庆王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向归复堂门口,墨林、李嫣然和李长歌也连忙跟上。刚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伙计迎了上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几位客官是来看病的?还是找人?”
“我们找赵乘风和陈沁然。”匡一何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沉稳,“半月前他们在此静养,不知如今身子如何?”
伙计一听“赵乘风”和“陈沁然”的名字,眼睛立刻亮了:“是赵小哥和陈姑娘啊!他们在东厢房住着呢,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方才我还见陈姑娘在院里摘薄荷呢!我这就去通报!”说着,转身就往院里跑,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庆王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归复堂的院落。院内铺着碎石路,路两旁种着些草药,薄荷、紫苏、金银花,绿油油的一片,叶片上还沾着晨露,空气中满是草药的清香。几间厢房的门窗都敞开着,能看见里面摆着的木床和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摊开的书页,透着股雅致。
“这归复堂倒像是个静养的好地方。”李嫣然轻声说,看着院里晒着的草药,“比客栈清净,又有大夫随时照料,难怪他们愿意在这待着。”
正说着,就见东厢房的方向走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面容清俊,身形比半月前挺拔了些,正是赵乘风;他身旁跟着个穿浅粉色衣裙的姑娘,眉眼清秀,脸色透着健康的红润,正是陈沁然。两人看到门口的庆王等人,眼中立刻露出惊喜,快步走了过来。
“庆王殿下!”赵乘风走上前,拱手行礼,声音比半月前响亮了不少,“您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启程回王府吗?”
陈沁然也跟着行礼,脸上带着浅笑:“嫣然姐姐,长歌,墨林,你们也来了。快进院里坐,外面太阳渐大了。”
庆王笑着扶起赵乘风:“听闻你二人身子还没好利索,便绕路过来看看,顺便接你们一同回王府。如今瞧着,气色倒是比来时好了许多。”
“多亏了归复堂的张大夫。”赵乘风笑着说,语气里满是感激,“前几日总咳,夜里也睡不安稳,张大夫每日来诊脉,开的汤药喝了三日,咳就轻了;沁然先前总头晕,张大夫给配了些薄荷和陈皮,泡在水里喝,如今也不晕了。”
陈沁然点点头,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张大夫还说,今日再喝最后一副药,就能彻底好利索了,正好能跟殿下一同启程。”
匡一何闻言,笑道:“那可真是巧了,省得我们再惦记。不如请张大夫出来,我们再问问你二人的身子情况,若是真的无碍,咱们便早些动身,也好赶在日落前到下一个驿站。”
“我这就去请张大夫!”赵乘风说着,转身就往西厢房走。陈沁然则引着庆王等人往院里的石桌走去,伙计早已端来了茶水,放在石桌上,茶杯是粗瓷的,却洗得干干净净,茶水是薄荷茶,喝一口沁凉解渴,正好压下晨间赶路的燥意。
墨林坐在石凳上,看着陈沁然。她比半月前胖了些,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说话时眼神明亮,透着活力。他想起自己刚到这时日时,也是这般虚弱,若不是李嫣然和李长歌照料,怕是要许久才能缓过来——这世间的情谊,不像仙域那般淡薄,多的是这般互相照拂的温暖。
没一会儿,赵乘风就领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过来。老者穿着藏青色长衫,袖口磨得有些发亮,手里拿着个深棕色的药箱,药箱上刻着简单的“张”字,面容温和,眼神清亮,正是归复堂的张大夫。张大夫走到庆王面前,拱手行礼:“老朽见过庆王殿下。”
“张大夫不必多礼。”庆王笑着起身,“劳烦你照料赵乘风和陈沁然这半月,本王感激不尽。不知他们二人如今身子如何,可否适合长途跋涉?”
张大夫走到石桌旁坐下,先给赵乘风把了脉。他指尖搭在赵乘风的腕上,眼睛微闭,片刻后才点头:“赵小哥的脉象平稳,气息也匀了,风寒已无大碍,只是还需注意保暖,不可再受风寒;陈姑娘的脉象也比来时有力,水土不服的症候已消,气血也足了,长途跋涉是没问题的。”
说着,他又转向陈沁然,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腕上,片刻后笑道:“陈姑娘这几日想必睡得安稳?脉象里的虚浮气已散,只是还需再补补气血,老朽已给你们备了些草药,路上若是有些不适,煎了喝就能缓解。”
张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纸包,分别递给赵乘风和陈沁然。纸包用麻绳系着,上面贴着张小纸条,写着草药的用法:“这是给赵小哥的驱寒药,每日煎一副,早晚各喝一次;这是给陈姑娘的补气血的药,里面加了红枣和桂圆,煎的时候可以放些冰糖,不苦。”
赵乘风和陈沁然接过药包,连忙道谢:“多谢张大夫。”
庆王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有张大夫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不知此次诊治和住宿,需多少银两?本王让匡一何一并结算。”
张大夫摆摆手,笑着说:“殿下客气了。赵小哥和陈姑娘性子温和,每日也不麻烦,些许草药和住宿,值不了几个钱。再说,老朽开这归复堂,本就是为了给人瞧病,不是为了赚大钱。殿下若是实在过意不去,日后若是有百姓来王府求助,多照拂几分便是。”
匡一何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张大夫面前:“张大夫医者仁心,我们敬佩。但这银两您务必收下,一来是药费和住宿费,二来也是殿下的心意,望您不要推辞。”
张大夫推辞了几次,见庆王态度坚决,只好收下,叹了口气:“那老朽就却之不恭了。日后若是殿下或诸位有需要,随时来归复堂,老朽定当尽力。”
庆王笑着点头:“好,日后若是有机会,定再来叨扰。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免得误了行程。”
众人起身,赵乘风和陈沁然回东厢房收拾行李。墨林跟着庆王站在院里,看着赵乘风收拾东西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刚到这时日时,也是这般带着简单的行李,茫然却又期待地往前走。他转头看向李嫣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李嫣然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默契——他们都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人,如今在这世间有了同伴,有了牵挂,不再是孤身一人。
没一会儿,赵乘风和陈沁然就提着行李走了出来。赵乘风的行李是个深蓝色的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张大夫给的药包;陈沁然的行李是个浅粉色的布包,比赵乘风的小些,里面除了衣物和药包,还放着一小盆薄荷,是她在院里种的,说要带在路上,泡水喝能解暑热。
“都收拾好了?”庆王问。
“好了,殿下。”赵乘风点头,将布包背在肩上。
张大夫送众人到门口,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多喝温水,别吃太凉的东西,若是有什么不适,就煎老朽给的药喝。赵小哥记得,夜里若是起风,多盖层被子;陈姑娘若是觉得头晕,就含颗糖,能缓过来。”
“多谢张大夫,我们记下了。”李嫣然笑着说。
众人与张大夫告别,转身往队伍的方向走。归复堂的伙计和几个看病的百姓也站在门口,挥着手送别,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墨林回头望了一眼归复堂,青砖灰瓦在晨光中透着温暖,院墙外的槐树叶随风晃动,像是在跟他们道别。
回到队伍中,庆王让人给赵乘风和陈沁然牵来两匹马。赵乘风翻身上马,动作利落,看来身子是真的好了;陈沁然有些怕骑马,李嫣然便让她跟自己共乘一骑,两人坐在马上,低声说着话,笑声清脆,像林间的小鸟。
队伍重新启程,官道上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混在一起,整齐而有力。墨林骑马走在队伍中间,身旁是李长歌,前面是庆王和匡一何,后面是赵乘风和李嫣然、陈沁然。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陈沁然手里薄荷的清凉气息。
“没想到归复堂的张大夫这么好,不仅医术高,还不贪财。”李长歌忽然开口,语气里满是感慨,“在我们以前待的地方,可少见这样的人。”
墨林知道他说的是修仙界,修仙界里的修士多是为了修为和宝物争斗,很少有这般纯粹的医者。他点点头:“这世间的人,多的是这般温暖的心意。就像紫烟城的苏若若,归复堂的张大夫,他们不求什么,只愿能帮到别人。”
李长歌笑了笑,挥动了一下马鞭:“说的是。以前总觉得只有一心向前才是对的,如今看来,这世间的日子,也别有一番滋味。有朋友,有牵挂,有烟火气,比在以前的地方孤零零的好。”
墨林看向前面的庆王,庆王正与匡一何说着话,偶尔回头看看队伍,眼神温和。他又看向身后的陈沁然,她正低头闻着手里的薄荷,脸上带着浅笑。这一刻,墨林忽然觉得,或许留在这个世界,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没有修仙的压力,没有争斗,只有简单的幸福,只有身边这些温暖的人。
队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小镇,镇口挂着“清风镇”的木牌,木牌旁还挂着两串红灯笼,看来是个热闹的镇子。镇上人来人往,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牵着孩子的妇人,还有骑着驴的老者,很是热闹。
庆王勒住马,对众人说:“大家走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在这镇上歇息片刻,吃点东西,再继续赶路。”
众人都点头同意,连日赶路,确实有些疲惫。队伍进了清风镇,镇里的百姓见来了这么多人,都好奇地围过来看,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脸上带着好奇的笑容。有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手里拿着个糖画,怯生生地走到陈沁然的马前,仰着头看她手里的薄荷,陈沁然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也不怕生,咧开嘴笑了。
庆王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客栈名叫“悦来客栈”,门口挂着个大大的“客”字旗,伙计正站在门口招揽客人。庆王让众人先在客栈里歇息,自己则带着匡一何去镇上的驿站安排后续的行程——驿站里有官府的人,能提前通报前方路况,确保队伍赶路顺畅。
墨林、李嫣然、李长歌、赵乘风和陈沁然坐在客栈的大堂里,伙计端来了茶水和点心。茶水是茉莉花茶,清香扑鼻;点心是芝麻饼和绿豆糕,芝麻饼香酥可口,绿豆糕软糯清甜,都是镇上的特色小吃。
“这清风镇倒挺热闹。”陈沁然咬了一口芝麻饼,笑着说,“比紫烟城的集市小些,却也很有味道。一会儿歇息完,咱们不如去镇上逛逛?说不定能买到些好玩的东西。”
李嫣然点点头:“好啊,我也想看看这镇上有什么特产。墨林,长歌,赵乘风,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李长歌立刻点头:“当然去,总在客栈里待着也闷。”
赵乘风也笑着说:“我也去,正好活动活动筋骨,这几日在归复堂待着,身子都有些僵了。”
墨林看着他们,笑着点头:“好,一起去。”
众人吃了些点心,喝了茶水,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起身往镇里走。清风镇的街道不宽,两旁都是店铺,有卖布料的,有卖首饰的,有卖小吃的,还有卖玩具的,琳琅满目,很是热闹。
陈沁然最是好奇,看到什么都想停下来看看。她走到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前,铺子门口摆着个木架,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银簪、耳环和手镯,阳光照在银饰上,闪着淡淡的光。她拿起一支银簪,簪子上刻着小小的梅花,花瓣细腻,很是精致。“这支簪子真好看。”她笑着说,转头看向李嫣然,“嫣然姐姐,你看这支簪子适合我吗?”
李嫣然走过去,拿起簪子看了看:“很适合你,梅花衬你的气质,而且这支簪子做工也不错,价格应该也不贵。”
铺子掌柜是个中年妇人,见陈沁然喜欢,笑着说:“姑娘好眼光,这支梅花簪是我家相公亲手打的,用的是上好的雪花银,戴着不压头,也不容易发黑。若是姑娘喜欢,给二十文钱就行。”
陈沁然听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掌柜,掌柜笑着把簪子用红纸包好,递给陈沁然。陈沁然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进怀里,脸上满是欢喜,像是得了个宝贝。
赵乘风走到一家卖字画的铺子前,铺子里挂着不少字画,有描绘山水的,有描绘人物的,还有描绘花鸟的,笔触细腻,很是生动。他以前在仙域时,也喜欢研究字画,只是仙域里的字画多是修士所画,带着些清冷气,却少了这般人间的烟火气。铺子里有一幅描绘清风镇景色的画,画里的清风镇,阳光正好,镇里的百姓来来往往,脸上带着笑容,连镇口的老槐树都画得栩栩如生。
“这幅画不错。”赵乘风指着画,对墨林说,“你看这画里的清风镇,跟咱们现在看到的一模一样,连镇口那棵老槐树上的鸟窝都画出来了,很是细致。”
墨林走过去,看着那幅画。画里的清风镇,青石板路干净整洁,店铺的招牌随风晃动,百姓的笑容真切,像是把这清风镇的烟火气都画进去了。他点点头:“确实不错,画得很真实,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暖。”
铺子里的老先生见他们喜欢,笑着说:“这画是小老儿的孙子画的,他从小就喜欢画画,每天都在镇上逛,把看到的都画下来。若是二位喜欢,这幅画给五十文钱就行,算是给孩子的鼓励。”
赵乘风听了,立刻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把画卷起来,放进布包里:“回去挂在房间里,也能时常想起这清风镇的样子。”
李长歌则走到一家卖兵器的铺子前,铺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剑,有腰刀、长剑,还有匕首和斧头,都是用精铁打造的,闪着冷光。铺子老板见他感兴趣,便上前介绍道:“这位公子,咱家的这些武器都是上等的,锋利无比,你看看需要些什么?咱家还可以为您段造武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