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预售成绩破了纪录,庆功宴结束后,贺峻霖帮严浩翔收拾工作室。凌晨两点的城市只剩路灯,录音棚外的霓虹像被雨水洗过的糖纸,隔着玻璃晕出柔软的光。鼓风机还在嗡嗡运转,把空气里的啤酒味和奶油味搅成微醺的漩涡。贺峻霖蹲在地上捡彩带,指尖忽然在钢琴凳的夹缝里摸到一叠泛黄的纸,边缘卷翘,带着旧琴房特有的松香与灰尘味。展开来看,是首没写完的歌词,字迹是严浩翔的——瘦长锋利,像少年时期偷偷刻在课桌上的刀痕。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尾巴弯成问号,那是他十六岁定下的专属代号,后来连签名都懒得改。
“这是什么?”贺峻霖举着纸问,声音在空旷的棚里撞出轻微回声。
严浩翔刚把最后一箱限量版CD搬上车,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被纸箱边缘勒红的腕骨。回头看到那叠纸,耳尖瞬间红了,像被谁突然按下了某个隐秘开关:“没什么,随手写的。”说着就伸手去抢,指尖还沾着纸箱的灰。
贺峻霖灵活地侧身躲开,故意用膝盖顶开半掩的储物柜门,借着昏黄的顶灯逐字逐句读起来。歌词里写着“琴房的灯亮到黎明”“暴雨里倾斜的伞”“游戏地图里并肩的脚印”,全是他们一起经历过的瞬间——高二那年暑假,两人躲在老校区顶楼练琴,贺峻霖把可乐罐当节拍器敲,严浩翔用铅笔尾抵着下唇改和弦;去年巡演南京站,暴雨冲垮路灯,他们挤在一把黑伞下跑回酒店,鞋尖踩出的水花像碎掉的银河;还有凌晨四点的游戏厅,两个幼稚鬼非要比赛谁先凑齐限定皮肤,结果双双熬出熊猫眼。
最后一句停在“两个影子靠得太近,怕惊醒”,墨迹晕开了一点,像被水打湿过,又像被谁的眼泪洇过。
贺峻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紧:“为什么不写完?”
严浩翔别过脸,盯着墙上未完成的编曲图表,铅笔线条交错成迷宫,最中央写着他们新专辑的主打歌名。“没想好怎么收尾。”他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里绣着演唱会特制的狼爪暗纹——是贺峻霖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说“小狐狸需要保镖”。
贺峻霖把纸叠成小小方块,塞进他外套口袋,指尖故意蹭了下他的手心,像羽毛扫过琴弦:“我帮你想吧。”
那天之后,贺峻霖总找机会“偶遇”严浩翔的创作时间。有时是端着双倍浓缩咖啡进来,假装随口哼段旋律,尾音却故意绕成严浩翔惯用的降七和弦;有时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实则在听隔壁琴房传来的细碎琶音,听见错音就假装打喷嚏提示。某个深夜,严浩翔发现钢琴上多了张便签,上面是贺峻霖补的结尾:“那就让影子生根,长成彼此的年轮。”字迹比他平时签名还潦草,却莫名和歌词的锋利笔迹契合,像拼图终于找到缺口。
严浩翔拿起便签纸,对着台灯看了很久,久到灯泡发出细微的嗡鸣。然后翻开新的乐谱本,把整首歌完整抄了下来——在“怕惊醒”后面,他补了一句“于是把心跳调成静音,让呼吸学会踮脚”。窗外的月光落在纸页上,小狐狸的涂鸦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狼爪印,是贺峻霖趁他转身时用演唱会荧光笔画的,颜料在月光下泛着淡青,像某种隐秘的誓言。
抄到最后一行时,严浩翔忽然听见身后极轻的脚步声。贺峻霖没进来,只是靠在门框上,手里拎着两罐冰镇汽水,罐壁凝着水珠。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和严浩翔的叠在一起,像两棵共生多年的树。
“写完了?”贺峻霖问,指尖勾开拉环,气泡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
严浩翔没回头,只是伸手往后够,准确无误地接住抛来的汽水。冰凉的铝罐贴着掌心,像接住了一整个夏天的风。他低头在乐谱角落画了第三只小动物——这次是小狼,耳朵比狐狸还尖,正偷偷叼走狐狸的尾巴。
“嗯。”他说,“现在它有名字了。”
“叫什么?”
严浩翔终于转身,月光从他睫毛上抖落碎银。他举起乐谱本,让贺峻霖看清封面新添的标题——《影子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