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三）

琵琶声在硝烟弥漫的王城里低转，染血的琴弦震颤出沙哑的调子，沈昭昭望着秦宇垂落的眼睫，想到了第一次他弹得模样。

那时他指尖没有血，琴声却同样带着化不开的沉郁，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前世的遗憾藏进了旋律里。

一曲终了，秦宇抬手按住琴弦，血珠顺着弦尾滴落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他没看沈昭昭，只是盯着怀里的旧琵琶，声音比琴声更哑：“这是我娘用攒了半年的钱给我买的，她说我弹得好，以后能靠这个吃饭。”

沈昭昭没说话，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琴弦上的血，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珍宝——他分明恨透了这“荣华富贵”带来的代价，却还是舍不得扔掉这把承载着母亲心意的琴。

“我答应你。”秦宇忽然抬头，眼底没有了之前的不甘，只剩下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死后灵魂归你，不进轮回，但我有个条件——不，应该是请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火光中的民居，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帮我找找我娘和妹妹，不管她们是生是死，让我知道结局，然后抹去我的记忆。”

沈昭昭看着他眼底的祈求，心里忽然一沉——她能轻易为他带来荣华富贵，却无法逆转已经发生的悲剧。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敌军的呐喊声，秦宇下意识将琵琶护在怀里，转身想往火光处冲，却被沈昭昭拦住：“别去，现在过去，只是送死。”

她抬手召出一道魔纹，将他护在其中：“我带你离开这里。”

秦宇愣了一下，看着沈昭昭认真的眼神，忽然笑了——是那种带着苦涩的笑，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琵琶上的木纹：“我能去哪呢？”

沈昭昭的指尖扬起符文，她笑了笑：“就当你已经死了吧，随我回魔界就好。”

传送的光芒包裹住两人时，秦宇忽然抬手，轻轻攥住了沈昭昭的衣角——这个动作带着点本能的依赖，像当年那个蹲在街边接过馒头的小孩，终于抓住了那道能照亮他困境的光。

再次睁眼时，两人已经站在魔界的红沙上，远处锚点区的符文亮着柔和的光，没有硝烟，没有哭喊，只有风拂过沙粒的轻响。

秦宇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琵琶，眼神有些茫然，却很快安定下来—。

“这里是……”

“魔界，我的地盘。”沈昭昭转身，看着他眼底的惊讶，补充道，“我是魔界君主，沈昭昭。”

秦宇愣住，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的衣服，又看了看沈昭昭一身干净的黑袍，忽然有些局促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自己的狼狈弄脏了她。

沈昭昭见状，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怀里的琵琶：“琴没坏，以后还能弹。”

秦宇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眼底的茫然渐渐被一丝期待取代。

他抬头看向沈昭昭，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你说的……帮我找娘和妹妹，还算数吗？”

“算数。”沈昭昭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不远处——沈一正从不远处走来，看到两人时，立刻加快脚步。

“君主。”

沈一的模样和百年后并没有不同，最多现在更加冷漠。

“你好好安顿他。”沈昭昭说着，然后看向秦宇，“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沈一点头应下，转身时，无意间瞥见秦宇怀里的旧琵琶，蓝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多问，很快消失在红沙尽头。

秦宇看着沈一离开的方向，又看向沈昭昭，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

沈昭昭看着他眼底的感激，忽然明白他的好感度为什么卡在89——不是不够喜欢，是前世的遗憾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无法完全放下。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们已经结契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宇的身体猛地一震，染血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将怀里的琵琶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