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刀之法

“殿下……”上官鹤艰难地抬起头，额上沾着金砖冰冷的灰尘，脸上血污纵横，那双幽蓝的眸子在极度的痛苦和挣扎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水光。那水光并非软弱，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尊严被彻底碾碎后的极致哀恸。他望着南桁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求你……”

“求我？”南桁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俯身，一把攫住上官鹤的下巴，强迫他抬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冰冷的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太子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背叛的疯狂，“上官鹤！你告诉孤！你跪在这里，像个最卑贱的乞丐一样求孤，是为了救孤的死对头！你到底是谁的人？！”

“你心里，到底装着谁？！”南桁的咆哮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谁的人？

上官鹤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灵魂最深处，将他竭力维持的、用以隔绝一切的冰层彻底击碎。楚归鸿在血雨中为他开路的背影，荣华被巨弩贯穿时凄美的笑容……无数画面疯狂撕扯着他。忠诚？立场？谋划？算计？在楚归鸿可能陨落的事实面前，这些精心构筑的堤坝瞬间土崩瓦解。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烙铁，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回答“是殿下的人”，想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想用权谋和利益去说服……但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所有的算计都显得如此可笑。最终，他只能死死地、绝望地望着萧承稷那双燃烧着暴怒的眼睛，从齿缝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求你……”

没有辩解，没有立场，只有这最卑微、最赤裸的乞求。

南桁攫住他下巴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又缓缓松开。他看着上官鹤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彻底崩溃的脆弱和不顾一切的绝望，看着他脸上纵横的血污和额头的青紫，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陌生的情绪，第一次压过了纯粹的愤怒和掌控欲——那是震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这个他自认为了如指掌、永远冷静自持、如同冰雕玉琢般的上官鹤，竟然为了楚归鸿，能卑微到尘埃里？能流露出如此……人之将死的哀恸？

一丝奇异的、近乎病态的掌控感，悄然取代了纯粹的暴怒。他松开手，任由上官鹤脱力般微微晃了一下。

“呵……”南桁直起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踱回榻边，重新坐下。他拿起案几上一杯早已冷透的茶，慢悠悠地用杯盖撇着浮沫，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下方跪伏的身影。

“孤倒是很好奇……”南桁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慢条斯理，却带着更深的寒意，“能让孤的‘鹤卿’如此不顾一切……甚至不惜跪地哀求的……仅仅是一个楚归鸿吗？”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探针，刺向上官鹤灵魂最深处，“或者说……你真正想救的，是你自己那点可怜的、无处安放的……‘心’？”

上官鹤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南桁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而笃定：“段刀之法……”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如同在念一句古老的咒语，“孤找了整整三年！遍寻天下不得！而你……”他目光如炬，死死钉在上官鹤骤然收缩的瞳孔上，“你待在楚归鸿身边，以你上官鹤的本事……不可能毫无线索！”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