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楚归鸿沉沉的鼾声。
上官鹤站在原地,维持着递杯子的姿势,一动不动。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息都如同擂鼓般敲击在他的神经上。他死死盯着楚归鸿腰间那点若隐若现的乌光,眼神锐利如鹰隼,冰冷而决绝。
就是现在!
上官鹤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的动作轻巧得如同拂过羽毛,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镇定。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楚归鸿外袍的褶皱深处,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玄铁边缘,然后精准地捏住了那根系着腰牌的牛皮绳。
绳结系得很紧,是一个简单的死结。上官鹤的指尖灵活地翻动了几下,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在操作精密的机括
绳结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冰冷的玄铁腰牌,带着楚归鸿的体温,无声无息地落入了上官鹤的掌心!那沉甸甸的触感,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成了!
上官鹤猛地攥紧腰牌,他迅速直起身,不敢再看床上沉睡的楚归鸿一眼。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感受劫后余生的狂喜,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速吹熄了房间内唯一的烛火。黑暗瞬间降临,吞噬了一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快速而无声地走到衣柜前,没有拿任何累赘的衣物,只从最底层抽出了一件深灰色的、毫不起眼的旧斗篷,迅速披在身上,将宽大的兜帽拉起,遮住了大半张脸。
最后一步。他走到床边,目光扫过楚归鸿沉睡的脸,那一眼,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脚步轻得像猫,无声无息地滑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手,轻轻搭在冰凉的门闩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无声地拉开了门闩。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吱呀声。
门外,是沉沉的夜色,和通往自由的最后一段路。
上官鹤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隔绝了身后那个充斥着屈辱、痛苦和虚假温存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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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逃亡者最好的斗篷。上官鹤的身影如同融入墨汁的轻烟,在将军府重重叠叠的屋脊和阴影间无声穿行。被软筋散长久压制的内力虽然只恢复了不到五成,经脉深处还残留着滞涩的痛感,但这久违的力量感,足以支撑他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轻身功夫。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暗哨,每一班守卫轮换的间隙。如同鬼魅般避开巡逻的卫队,翻过冰冷的围墙,玄铁腰牌在贴身衣物下散发着冰冷的温度,让自己尽量平静的走到帅府大门口,拿出腰牌。
不能停!一步也不能停!楚归鸿随时可能醒来!
他不敢走官道,一头扎进漆黑如墨的街巷深处。京城庞大而复杂,如同迷宫。他专挑最偏僻、最肮脏的路径,污水横流的窄巷,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冰凉的夜露打湿了斗篷的下摆,汗水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夜风一吹,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地拉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腿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内力在急速消耗,经脉深处那滞涩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攒刺。
天边,泛起了一层死寂的鱼肚白。黑夜正在被无情地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