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夜色如浓墨泼洒，将白日惨烈的厮杀痕迹暂时掩盖。城郊小河潺潺流淌，映着天际一轮清冷的孤月，碎银般的光点在幽暗的水面上跳跃。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硝烟和血腥气，与河边湿润的青草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重而萧索的氛围。

上官鹤（玄鹤）的身影出现在河畔。他依旧穿着白日里沾染了血污与尘土的玄色劲装，只是卸去了沉重的甲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愈发颀长挺拔，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面具早已除下，那张足以令月色失色的俊美容颜此刻线条冷硬，右耳的银质流苏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他是应南桁之邀而来。

南桁背对着他，负手立于河边。月光勾勒出他同样挺拔却带着一丝寂寥的背影，明黄的太子常服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黯淡。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月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杂情绪——浓重的愧疚，深切的懊悔，难以言喻的心疼，以及……一丝释然的决绝。

“鹤。”南桁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沉重。他不再称呼“殿下”，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只有他们两人的东宫书房。

上官鹤停下脚步，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望着他。玄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涟漪，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他没有应声，只是等待。

这无声的静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南桁心头刺痛。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才能剖开自己那颗早已被悔恨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

“对不起。”南桁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潺潺水声，重重砸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他向前迈了一步，月光照亮了他眼底闪烁的水光，“鹤，我知道，这句道歉来得太迟，太轻……但我必须说。”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上官鹤，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入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坦诚：

段刀之法的事…我对楚归鸿说的那些话…”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里充满了自厌和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鹤！我当时…是气疯了！我气你！我气你竟然为了救他…那个我恨不能挫骨扬灰的死敌！才肯拿出早就到手的段刀之法，那一刻，我觉得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之间所有的信任和情谊！我觉得你和他…才是一条心！”

他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是赤红一片：

“所以…所以我恶毒地说了那些话！我故意扭曲事实！我告诉他你早就把刀谱给了我！告诉他你接近他、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欺骗和算计！我就是要他恨你！要他痛苦！要他彻底对你死心！要他明白，你上官鹤…永远只能是我南桁的人！”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充满了被嫉妒扭曲的疯狂和后怕的恐惧，“我嫉妒他！嫉妒他得到了你…更嫉妒…嫉妒你心里竟然有他！我无法接受！我更不能接受！”

他猛地向前一步，距离上官鹤只有咫尺之遥，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深切的恐惧：

“可我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会因此…那样对你！”南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软筋散…锁链…夜夜的折磨…那些非人的屈辱和痛苦…是我！是我亲手递给了他伤害你的刀！是我用恶毒的谎言，点燃了他心中暴戾的火！鹤…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推到了那样的境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眼角滑落，这个骄傲的太子，此刻在月光下，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彻底压垮。

上官鹤静静地听着。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月光在他清冷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南桁的忏悔，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着他尘封的记忆。那些关于段刀之法的前因后果，那些楚归鸿暴怒之下声声泣血的“背叛”质问，那些源于误会的、深入骨髓的伤害…在此刻终于连成了清晰的脉络。一股迟来的、冰冷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如同冰河下的暗流，在他沉寂的心湖深处翻涌。但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被悔恨折磨得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太子，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真诚痛楚的眼睛，那些翻腾的情绪，又奇异地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苍凉。

河水流淌，带走了时光，也仿佛带走了那些尖锐的恨意。

许久，久到南桁以为自己的心都要在这沉默中停止跳动。

上官鹤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终于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过往的怨怼、被利用的愤怒、被背叛的痛楚，在那双眼中渐渐沉淀、模糊，最终被一种历经劫波后的平静和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所取代。他望着南桁，声音清冽，如同这月下流淌的河水，带着洗涤过后的澄澈：

“南桁。”

他叫了他的名字。不是太子，不是殿下，只是南桁。

“都过去了。”

没有说原谅，没有说释怀。但这一声“南桁”，一句“都过去了”，如同无形的契约，将过往的爱恨情仇、算计伤害，暂时地、心照不宣地搁置。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在血与火的洗礼之后，在彼此都伤痕累累的成长面前，他们选择放下，选择并肩。

南桁看着那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在他眼中浮现，听着那声阔别已久的称呼，心中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巨石轰然碎裂！巨大的酸涩和释然瞬间涌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用力眨了眨眼，逼回更多的泪水，重重地、无比郑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好！过去了！鹤…并肩作战！驱逐戎狄！”

月光下，两人相视，过往的恩怨在无声中消弭，一种基于理解和共同目标的、更为纯粹的战友情谊，在血与火的边缘悄然滋生。

---

血色沙场，各自的锋芒

翌日，朝阳初升，却无法驱散战场的肃杀阴霾。凄厉的号角撕裂长空，沉闷的战鼓如同巨兽的心跳，擂动大地！新帝与戎狄联军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再次向着伤痕累累的关隘发起疯狂的冲击！

主战场，烟尘蔽日，杀声震天！

上官鹤（玄鹤）一马当先！玄甲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他的对手，是新帝麾下第一猛将，素有“铁壁”之称的周擎！周擎身高八尺，手持一杆碗口粗的镔铁长枪，枪身沉重，舞动起来风声呼啸，势大力沉！他昨日亲眼目睹了巴图尔被枭首的惨状，此刻面对这位容颜绝世却手段狠绝的三殿下，心中再无半分轻视，只有十二万分的凝重和全力以赴的凶狠！

“玄鹤！受死！”周擎暴喝一声，长枪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上官鹤胸口！枪尖寒芒吞吐，凌厉无匹！

上官鹤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面对这足以洞穿铁甲的一枪，竟不闪不避！就在枪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脚下步伐玄奥地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侧滑半步，险之又险地让过枪尖！同时，手中乌沉古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撩而上！

铿——！

剑枪交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巨响！火星四溅！

一股阴柔却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枪杆传来，震得周擎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他心中大骇！好强的内劲！好刁钻的剑法！这绝不是仅靠蛮力！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光如龙腾九天，枪影似蟒蛇翻江！上官鹤的剑法灵动诡谲，快如闪电，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周擎招式转换间的缝隙，或是格挡在长枪力量最薄弱的节点！他的身法更是飘忽不定，在密集的枪影中穿梭自如，如同穿花蝴蝶，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机！周擎则凭借着天生神力与精妙的枪法，将长枪舞得水泼不进，攻守兼备，枪尖吞吐的寒芒如同毒蛇的信子，时刻寻找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劲气激荡，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血沫！两人以快打快，招招凶险，看得周围士兵心惊肉跳！再也没有人敢小觑这位容颜倾世的三殿下，他那冰冷眼神中蕴含的杀意和手中古剑的锋锐，足以让任何轻视者付出生命的代价！

激斗正酣，周擎觑准一个机会，长枪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如同毒蛇摆尾，自下而上，狠狠扫向上官鹤的肋下！这一招阴险毒辣，速度奇快，上官鹤似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包裹着螺旋劲气的精钢狼牙箭，如同撕裂长空的流星，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侧翼战场精准无比地射来！

噗嗤！

箭矢并非射向周擎，而是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周擎坐下战马的左前腿关节！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嘶，巨大的身躯轰然向前跪倒！

周擎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那致命的一枪自然也失了准头！

好默契！正是来自侧翼策应的太子南桁！他立于一处稍高的土坡之上，手中强弓弓弦尤在嗡嗡震颤，眼神锐利如鹰隼，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与上官鹤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是战友间的绝对信任，更是对彼此能力与意图的了然于心！

而在战场的右翼，则是另一幅炼狱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