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的龙袍,以金线绣着踏火重明鸟,九旒冕冠垂下细密的玉藻,遮挡了帝王过于清冷的眉眼。上官鹤端坐于大雍新铸的九龙金銮宝座之上,耳畔垂落的那缕银色流苏,在庄严肃穆的登基大典上,成了唯一跳脱的冷光,无声诉说着主人灵魂深处的不羁。他接过传国玉玺,触手温凉沉重。下方,是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匍匐的群臣如同黑色的潮水。权力之巅的风景,冰冷而孤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帝的声音穿透金殿,清冽如冰泉击石,“废前朝侍妾之制。苏氏瑶,性行淑均,才识卓绝,特授三品紫金光禄大夫,领吏部考功司郎中,参赞机务。”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女子为官?三品大员?参赞机务?这简直闻所未闻!老臣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苏瑶出列,一身崭新的绯色官袍,衬得她眉目沉静,不卑不亢。她深深拜下:“臣苏瑶,谢陛下隆恩!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圣望!”
上官鹤的目光扫过那些欲言又止的面孔,继续道:“另颁新制:自即日起,天下女子,凡通经史、明律法、有才德者,皆可报名参加朝廷科举,依才录用,入朝为官,与男子同列!钦此!”
“陛下!祖宗成法不可废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御史颤巍巍出列,涕泪横流。
“成法?”上官鹤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若成法只为禁锢英才,阻碍社稷,要它何用?朕要的是能臣,是干吏,是能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无关男女!此事,无需再议!”
雷霆之势,不容置喙。新帝登基的第一把火,便烧向了千年的壁垒。苏瑶站在文官队列之中,绯袍如火,如同一柄悄然出鞘的利剑,无声地刺破了朝堂的暮气。
***
时光如流沙,悄然滑过两年。
大靖传来哀讯,老皇帝龙驭宾天。曾与上官鹤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太子南桁,登基为帝。
北境,狼居胥山脚下,新筑的“止戈台”沐浴在秋日澄澈的阳光下。旌旗猎猎,三国的旗帜首次并列飘扬。戎国的新单于,一个在惨烈内斗中勉强稳住局势的年轻人,脸色复杂地奉上了盖有狼图腾金印的合约与赔款清单——十五座水草丰美的边境牧场,外加每年十万头牛羊、万匹骏马的岁贡,为期百年。
“大雍皇帝陛下,大靖皇帝陛下,”戎国单于的声音带着不甘,却更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此约在此,戎国愿与大雍、大靖,永结盟好,百年之内,不起战端,不扰边民。若有违誓,天地共诛!”
上官鹤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与一身明黄龙袍、气质愈发沉稳的南桁并肩而立。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南桁眼中是旧日情谊沉淀后的复杂与释然,上官鹤则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们共同在象征着和平的羊皮卷上,盖下了沉重的玉玺。
“愿此约如狼居胥山,永世不移。”上官鹤的声音清越,穿透秋风,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百年的和平框架,就此奠定。硝烟散尽,边关的百姓,终于看到了安居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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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的朝堂,在这两年间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新帝的雷霆手段,比战场上的刀锋更令人胆寒。
贪墨赈灾银两的户部侍郎,被抄家问斩,家财充公,人头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结党营私、鱼肉乡里的数名封疆大吏,被锦衣卫星夜锁拿,证据确凿,当朝剥去官袍,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尸位素餐、阻挠新政的顽固老臣,被毫不留情地勒令致仕,清退出朝堂核心。
与之相对的,是无数寒门学子、甚至是凭借新制脱颖而出的女官,被破格提拔。他们如同新生的藤蔓,迅速填补了旧势力留下的空白,将新帝的意志贯彻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陈玄作为枢密使,手握重兵,是这场风暴中最锋利也最沉默的执行者。他看着御座之上那位愈发深沉难测的年轻帝王,看着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朝堂梳理得如同精密的器械,敬畏之余,那深藏心底的寒意始终未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