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霜雪渐染与初心不改
檐下的风铃与迟暮
霜降过后,花房的玻璃上开始结薄薄的雾。沈知珩搬了张藤椅放在雪松最粗壮的枝桠下,苏念裹着羊绒毯蜷在他身边,看阳光透过雾蒙蒙的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暖黄。
“安安说下个月带女朋友回家吃饭,我得提前把客房收拾出来。”苏念指尖划过沈知珩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那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像老树枝干上的纹路,每一道都藏着故事。
沈知珩握住她的手呵气,温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不用太麻烦,那丫头我见过,性子随她爸,爽朗得很。”他想起上周在公司楼下撞见的场景,安安那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项目总监,在女孩面前红着脸递奶茶,那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康康抱着个巨大的画筒冲进来,发梢沾着点霜花:“爸!妈!我的画展海报印出来了!”画筒里卷着他最新的系列作品,主角依然是那棵雪松,只是这次的画面里多了两个相扶相持的老人,背影在夕阳里被拉得很长。
“给我看看。”苏念接过海报展开,指尖抚过画中老人鬓角的银丝——康康连沈知珩耳后的那颗小痣都画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这个总爱趴在她膝头看画册的小家伙,曾指着画里的雪松问:“妈妈,树会老吗?”那时她笑着说:“会,但爱不会。”
沈知珩把康康拉到身边擦去他发上的霜花:“画展当天要不要请陆泽叔叔来?他上次还念叨着要给你当策展人。”
“当然要!”康康眼睛一亮,“还要请太爷爷,他说要给我送贺礼呢。”话音刚落,就被沈知珩敲了下额头:“上周是谁说太爷爷年纪大了,不让他来回折腾的?”
康康吐了吐舌头,转身抱着画筒往画室跑:“我去给太爷爷打电话!”看着儿子的背影,苏念忽然笑了:“这性子,倒比安安更像你年轻时。”
“像你才好。”沈知珩低头吻她的眼角,那里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些,却像盛满了星光,“像你这样,永远对世界抱着热乎劲儿。”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沈知珩搬来梯子给雪松修剪枯枝。苏念坐在藤椅上翻旧相册,忽然发现夹在最后一页的电影票根——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那部老电影,票根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日期。
“还记得这个吗?”她举着票根朝沈知珩晃了晃。那天沈知珩穿了件深灰色大衣,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她半小时,却谎称自己刚到;散场时下起小雨,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淋着雨走了一路,回到家发了三天高烧。
沈知珩从梯子上探下头,眼里泛起笑意:“怎么不记得?你那天穿了条杏色的裙子,风一吹就贴在腿上,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那时候总怕自己不够好,连牵你的手都要鼓足勇气。”
苏念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雪夜里他说的那句“比昨天多一点,比明天少一点”。原来爱真的可以这样,像雪松的年轮,一圈圈生长,无声无息,却早已刻进生命里。
老宅的旧时光
沈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办得热闹。安安带着女朋友上门时,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教康康写毛笔字,看见女孩手里提着的栀子花,眼睛立刻亮了:“好孩子,知道我家小念喜欢这个。”
苏念笑着把花插进青瓷瓶,眼角瞥见沈知珩正和安安的女朋友说话。那个曾经连和Omega对视都会脸红的Alpha,如今说起“我家安安性子倔,你多担待”时,语气自然得像说过千百遍。
“爷爷,您看我给您带什么了?”康康举着个锦盒跑过来,里面是他特意为老爷子画的肖像,背景是老宅的桂花树,树下站着年轻时的沈知珩和沈曼,像幅流动的时光画。
沈老爷子戴上老花镜,手指抚过画中儿子的脸,忽然叹了口气:“时间真快啊,那时候知珩才这么高。”他比划着膝盖的高度,“总爱蹲在雪松底下看书,谁叫都不挪窝。”
沈知珩走过来,接过苏念递来的茶:“那时候您总说雪松有灵性,让我多学学它的沉稳。”
“你呀,”老爷子白了他一眼,“学是学了点,就是对小念太黏糊,一点都不像我沈家的男人。”嘴上虽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藏不住——上周他还偷偷跟张妈说,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看着这个冷硬的孙子,变成了会给爱人剥虾壳的模样。
寿宴开席时,安安突然站起来举杯:“今天借太爷爷的寿宴,我有件事宣布。”他牵起身边女孩的手,脸颊微红,“我和晓冉打算明年结婚,想在花房里办婚礼,就像我爸妈当年那样。”
苏念的眼眶瞬间热了。她看向沈知珩,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的光和多年前在花房求婚时一模一样。那天他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枚自己打磨的银戒,紧张得声音发颤:“苏念,我不太会说话,但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
“好啊。”沈老爷子第一个拍板,“花房好,雪松底下结的婚,日子肯定扎实。”他转头看向沈知珩,“到时候把当年给你们证婚的老牧师请来,让他再见证一次。”
沈知珩握住苏念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颈后那枚早已淡去的标记,永远带着熟悉的悸动。他忽然想起婚礼那天,牧师说的“爱是恒久忍耐”,那时不懂,如今看着安安眼里的光,才明白所谓的恒久,就是看着爱的人幸福,自己也跟着幸福。
暮色降临时,沈曼抱着孩子赶来。小家伙刚会走路,摇摇晃晃地扑向沈知珩:“舅舅抱!”Alpha弯腰把孩子举过头顶,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像极了当年的安安。
苏念靠在门框上,看着这四世同堂的画面,忽然觉得岁月格外温柔。老宅的桂花香混着栀子花的甜,像杯陈年的酒,酿着所有关于家的记忆。
雪松的新约定
安安婚礼那天,花房被装点得像个童话世界。沈知珩亲手在雪松上缠绕了串灯,傍晚点亮时,整棵树都闪着暖黄的光,像缀满了星星。
苏念看着穿着婚纱的新娘,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的样子。也是这样的初夏,也是这样的雪松,沈知珩站在树下等她,黑西装衬得他格外挺拔,眼里的紧张却藏不住。
“妈,您看我这领带系得对吗?”安安跑过来,衬衫领口沾着点奶油——刚才康康闹着要给未来嫂子抹喜字,结果全蹭到了哥哥身上。
苏念笑着给他系好领带,指尖触到儿子温热的皮肤,忽然想起他小时候总爱黏在沈知珩怀里,说“爸爸的怀抱最暖和”。时光真是奇妙,那个被爸爸拎着后领的小不点,转眼就要成为别人的依靠了。
沈知珩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木盒:“把这个给安安。”里面是枚戒指,和当年他给苏念的那枚很像,只是内侧刻的不是太阳,而是两棵依偎的雪松。“这是我年轻时亲手做的,想着等他结婚时给。”
苏念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忽然笑了:“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沈知珩低头吻她的发顶,“从他第一次喊爸爸开始,就想着要把最好的都给他。”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就像当年想着要把最好的都给你一样。”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安安牵着新娘的手走过雪松。沈知珩站在花房门口,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他对苏念说“会一直爱下去”。原来爱真的可以延续,像雪松的种子,落在土里,就能长出新的希望。
仪式结束后,康康拉着沈知珩往雪松底下跑:“爸,我们挖时光胶囊吧!”这些年他们又埋了好几个,最近的一个是安安考上大学那天埋的,里面放着他的录取通知书和沈知珩写的信。
沈知珩拿起小铲子,忽然发现土壤有些松动。康康惊呼一声:“是不是被小偷偷走了?”
“傻小子。”苏念笑着敲他的头,“是雪松的根把盒子顶上来了。”她蹲下身,看着那些盘根错节的根系,忽然明白老爷子说的“有灵性”是什么意思——这棵树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的秘密。
时光胶囊被打开时,里面的信纸已经泛黄。沈知珩展开安安十八岁那年写的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希望十年后的我,能像爸爸一样,成为让家人骄傲的男人。”
“做到了。”沈知珩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却亮得惊人。苏念靠在他肩上,看着雪松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多余。
夜色渐深,宾客散去。沈知珩和苏念坐在花房的藤椅上,看串灯在雪松枝叶间明明灭灭。远处传来安安和新娘的笑声,像极了年轻时的他们。
“沈知珩,”苏念轻声说,“我们再埋个时光胶囊吧。”
“好。”沈知珩握住她的手,“放什么?”
“放我们的银婚照,放康康的画展门票,放安安婚礼上的花瓣。”苏念数着手指,忽然笑了,“再放张纸条,告诉五十年后的我们,雪松依旧,我们也依旧。”
沈知珩低头吻她,这个吻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和雪松的清冽,像他们走过的这半生。花房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玻璃顶洒进来,给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银辉。
雪松在夜色里静静伫立,枝叶间藏着两代人的誓言。它的根扎得更深了,枝叶也伸得更远了,像在说:别急,慢慢来。
这个家的故事,还很长。有晨光里的早餐,有花房里的婚礼,有老宅的团圆,有雪松年轮里的秘密。时光会继续向前,霜雪会染白头发,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是颈后淡去却刻骨的标记,是掌心相贴时的温度,是那句藏在时光胶囊里的约定: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目光所至,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