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莎的油纸伞在山风里转了半圈,伞骨撞碎第三道袭来的剑气时,她终于看清了那练气修士眼底的红——不是杀红了眼,是被“情深”烧出来的疯。
“李玄,你可知后山那座新坟里,埋的不止是你心上人?”她的声音裹在伞面震颤的嗡鸣里,像冰珠砸在燃着的柴上,“还有三个被你强拖来的老百姓,他们家里有等着归田的老父,有刚会叫爹的娃。”
李玄的剑顿了顿,指尖却握得更紧。他前日才亲手封死了兄弟张猛的嘴——张猛撞见他买通阴差、要以生人精血为亡妻“暖坟”,劝他“修士当护苍生”,他却觉得那是阻碍。此刻剑招里的狠戾,倒有大半是对“碍事者”的迁怒:“她死时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我不过是想让她走得风光些。你们这些人,懂什么?”
紫珠莎的伞突然撑开,十二道伞骨同时弹出银芒,像张开一张倒扣的网。她见过太多以“情深”为名的恶,有的是为一人负天下,有的是把旁人的命当成自己感动自己的祭品。“我不懂你的‘风光’,”伞尖点地的瞬间,地面裂开的缝隙里渗出寒气,“但我懂他们死前喊的‘救命’——那声音,比你对着坟头说的情话,真多了。”
剑气撞上伞面的刹那,李玄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是被他关在柴房里、本要作为“第二拨祭品”的老妇,正被山下赶来的村民扶着往外走。他忽然想起张猛临死前的话:“你护不住她了,就别再拉着旁人垫背。”
可后悔刚冒头,就被紫珠莎伞尖扫来的劲风打散。油纸伞最终停在他咽喉前一寸,伞面上的水墨莲花被剑气割出裂痕,却仍托着几滴从山涧带来的、属于无辜者的血。
“为一个人疯,是痴;为这份痴,杀兄弟、害苍生,是罪。”紫珠莎的伞没有再动,“今日我不杀你,但这伞会钉在你坟前——不是为你亡妻,是为那三个没来得及看明日太阳的老百姓,也为被你亲手埋了的、曾想护天下的初心。”
山风卷走了最后一丝剑鸣时,李玄望着那把插在泥土里的油纸伞,突然发现自己记不清亡妻生前最爱吃的糕点,却能清晰想起张猛小时候分给他的半块麦饼,和老百姓被拖走时,怀里掉出来的、给孩子绣了一半的虎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