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瞳彼岸（9）

志极‖不完全人鬼恋

凌晨三点十七分，练习室的镜子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朱志鑫猛地抬头，看见镜面上裂开一道细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镜面上蜿蜒成树枝状的痕迹，像极了人体血管的分布图。

"不是血。"巫师蹲下身，用手指蘸了蘸那些液体凑到鼻尖，"是铁锈和水银的混合物——舞台灯架断裂时的残留物。"

镜中的张极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本已经凝实的身影又开始变得透明。他的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镜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震颤。

朱志鑫冲向镜面，手掌重重拍在张极倒影的位置："怎么回事？"

"他想起来了。"巫师从布袋里掏出一把铜钱洒在地上，"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

铜钱落地后诡异地立着旋转，最终全部指向东南方——公司旧舞台的方向。

...

破败的舞台积了厚厚一层灰。朱志鑫推开紧急出口的门时，一群乌鸦扑棱棱飞起，黑色羽毛纷纷扬扬落下。

"去年12月18日，"巫师踩过满地的电线，"圣诞特别舞台彩排。"

朱志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天他因急性肠胃炎住院，错过了彩排。回来后听说舞台出了事故，一个练习生受了轻伤，但没人告诉他细节。

"看那里。"

巫师指向头顶的灯架。朱志鑫抬头，看见主灯架右侧有明显的裂痕，断裂处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

"张极不是意外死亡。"巫师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是被谋杀。"

朱志鑫的呼吸停滞了。

"你的竞争对手——那个叫李珉的练习生，在灯架上做了手脚。"巫师踢开脚边的螺丝钉，"他本来想害你，但张极彩排时发现了异常。"

记忆突然闪回——病床上接到的那通语焉不详的电话："朱志鑫儿，你明天表演时千万别站C位..."

"他推开其他人，自己却被砸中后脑。"巫师指向舞台中央那片颜色稍深的地板，"当场死亡。"

朱志鑫跪在那片地板上，手指触碰到的不是灰尘，而是细小的玻璃渣——当年急救时破碎的输液瓶残片。他的视线模糊起来，恍惚看见一个满头是血的身影被抬上担架，左手无力地垂落，腕上还戴着条褪色的红绳。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他不想你愧疚。"巫师叹了口气，"灵魂滞留人间需要代价，他的代价就是永远困在死亡瞬间的记忆里——每次想起，就会重新经历一次剧痛。"

镜中的张极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朱志鑫回头，看见镜面映出的不是现在的舞台，而是事故当天的场景——张极推开吓呆的同伴，下一秒就被坠落的灯架击中。鲜血喷溅在镜面上，和先前渗出的锈迹混在一起。

"停下！"朱志鑫一拳砸向镜面，"不要看了！"

镜子完好无损，他的指节却渗出血来。血珠顺着镜面滑落，与那些锈迹交融的瞬间，张极的惨叫戛然而止。

镜中的场景变了。

是医院太平间。苍白的灯光下，年轻的张极静静躺在铁床上，嘴角还带着笑，仿佛只是睡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偷偷往他口袋里塞什么东西——

"那是......"

"他的三魂七魄。"巫师的声音突然紧绷，"被人为抽离了。"

画面中的"医生"突然转头，赫然是李珉的脸。

...

天快亮时，朱志鑫在舞台暗格找到了李珉藏匿的玻璃瓶。七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在瓶中浮动，每一颗里面都封存着一段记忆碎片。

最大那颗晶体内，清晰可见张极挡在灯架前的最后一秒，嘴唇开合的形状分明是在说：

"别让朱志鑫知道。"

巫师突然按住朱志鑫的手腕："现在你明白代价了？要找回完整的他，你必须——"

"看着他再死一次。"朱志鑫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亲眼看着，然后记住每一秒。"

晨光穿透破碎的彩窗，照在玻璃瓶上。晶体开始发光，其中最小的一颗突然碎裂，化作一缕蓝烟飘向东南方——公司宿舍的方向。

"第一片魂魄归位了。"巫师轻声道，"是'喜'。"

朱志鑫握紧瓶子，掌心被玻璃硌出血痕。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的眼泪滴在瓶身上，内部剩余的六颗晶体同时闪烁了一下，像在回应。

远处传来早训的铃声，新一天的练习生们即将使用这个舞台。朱志鑫最后看了一眼头顶断裂的灯架，转身时把玻璃瓶藏进了贴近心口的口袋。

那里，一张泛黄的舞台流程表正静静躺着——12月18日那场，C位原本写着朱志鑫的名字，被人用红笔粗暴地划掉，改成了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