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宇宙的雪色星辰
在岚的记忆深处,上书言的身影始终是两束交织的光——一束是星夜里为他包扎伤口时,指尖流淌的温润,像翡翠星黎明时透过晨雾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草木初醒的清甜;另一束是战场上挡在他身前时,蛇尾竖起的决绝,像寂夜星冰原下深埋的玄铁,坚硬得能劈开能量乱流。
这两束光缠绕着,拧成一股绳,成了他巡猎生涯中永不熄灭的火把,也成了午夜梦回时,最锋利的思念,轻轻一碰,便疼得他心口发颤。
他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在碎星带遇袭后,她为他处理手臂上灼伤的模样。
那时她的灵力还很微弱,像刚点燃的烛火,只能用淡金色的光丝一点点抚平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蛇尾温顺地蜷在身侧,鳞片上沾着星尘,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虹彩。
“下次别这么拼命了。”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指尖划过他结痂的伤口时,微微发颤——那伤口是为了护她,被星虫的酸液溅到的。
岚原本想说“我没事”,却在看到她垂落的白发下,那双清亮眼眸里盛着的担忧时,把话咽了回去。
那担忧比任何特效药剂都管用,瞬间抚平了皮肉的灼痛,只剩下心口暖暖的痒。
可转身到了战场上,这双手又会变得无比坚定。
在启明星空间站,当淬毒的能量镖带着破空声射向他后心时,是她的蛇尾如钢鞭般抽来,硬生生将镖挡开。
银青色的鳞片被毒液腐蚀得冒出缕缕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她却只是咬着唇,对他摇头说“我没事”,眼底的倔强像极了苍狼部传说中,为守护幼崽与猛虎对峙的母狼。
后来在锈铁星的防御战中,她为了掩护三名重伤的仙舟斥候撤退,硬是用灵力撑起一道光盾,对抗上百只岁阳的轮番冲击。
光盾被撞得剧烈震颤,像狂风中摇曳的纸灯,她的嘴角溢出金色的血珠,滴落在银青色的鳞片上,触目惊心,可那蛇尾却像深深钉入岩层的钢柱,纹丝不动,直到最后一名斥候消失在传送门后,她才力竭倒下。
岚的星舰日志里,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翡翠星花瓣。
那是他们约定战后同去看花时,她偷偷放在他箭囊里的,花瓣边缘还留着她指尖灵力的淡金色痕迹。
日志的某一页,用能量刻着一行字:“她的白发比寂夜星的冰更纯粹,蛇尾的鳞片却比任何铠甲都坚硬。”
他曾亲手触摸过寂夜星的冰,那是一种能冻结能量流的死寂,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而上书言的白发,哪怕在最黑暗的战场,也像落满了碎钻,藏着微光。
那些鳞片曾无数次为他挡开致命的攻击,带着玉石俱焚的勇气,却在他偶尔在星夜里为她拂去发丝上的星尘时,会悄悄变得温热,像怕冻着他的指尖。
成为巡猎星神后,他游弋在无边宇宙,见过比寂夜星更寒冷的冰原,那里的风能撕碎星舰的外壳;也踏过比翡翠星更绚烂的花海,那里的花粉能让钢铁开出花来。
可他再没遇到过那样一双眼睛——能在温柔时盛满星光,睫毛颤动时,像有星星坠落;能在决绝时燃着火焰,哪怕嘴角淌血,也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无数个独自悬浮在星轨上的夜晚,当宇宙的寂静像潮水般涌来,他总会想起上书言最后推开他的瞬间。
她的手很轻,指尖带着常年凝聚灵力的微凉,可推在他胸口的力道,却大得像要把他从绝望的泥沼里硬生生拽出来。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不舍,只有一片清明的坚定,像在说“你要活下去,带着我们的约定,带着所有该开的花”。
有一年,他特意绕了很远的路,回到翡翠星。
漫山遍野的淡紫色花朵正在盛放,风一吹,便掀起一片起伏的花海,香气像融化的蜜糖,黏稠地漫过脚踝。
岚坐在花丛里,指尖拂过花瓣上的露珠,那露珠里映着他如今苍白的发——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头发也染上了霜色,像在无声地模仿某个人。
忽然想起她曾踮着脚,指着初开的花苞说:“你看,花开的时候,就像无数个小太阳落在地上,暖融融的。”
他对着花海低语,声音轻得像风,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又怕说得太轻,她听不见:“他们说你是需要被保护的菟丝花,攀附在我身上才能生存。可只有我知道,你是和我并肩的箭,箭头永远朝着最危险的地方,却把箭尾的安稳留给我。”
他的箭术在成为星神后愈发精湛,能穿透亿万光年的黑暗,精准命中隐匿在星云深处的目标。
可每次拉弓时,指腹触到冰凉的弓弦,总会想起上书言为他凝聚灵力的模样——她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淡金色的光顺着弓弦流淌,带着她独有的、混合着草木与星尘的气息。
那力量从不是箭矢的锋刃,却像一层永不褪色的镀层,让箭簇在时光里永不生锈,永远锋利。
“你是我射出所有箭矢的意义。”岚对着虚空轻声说,仿佛她还在身边,正歪着头,用灵力为他擦拭弓弦上的灰尘,“没有你,这宇宙再大,我射穿的也只是一片虚无。”
宇宙浩瀚,星轨变幻,连恒星都会有熄灭的一天,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可对岚而言,上书言是唯一的“确定”。
她的白发是他穿越星云时,永远能辨认的星标;她灵力的余温是他游弋诸界时,藏在心底的坐标。
哪怕她早已化作星尘,散入他守护的这片宇宙,这份“确定”也从未动摇——就像他手中的弓,永远指向她用生命守护的方向;就像他心中的光,永远亮在她坠落的那片星域,岁岁年年,不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