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傍晚，悟桉中学

“五！四！三！二！一！解放over！”纪烈明掐着倒计时结束伴随的放学铃一瞬间蹦起来，拎包，跨步，跳跃一气呵成，像热恋期的小情侣一样奔赴食堂。

“小明！鸡腿饭谢谢！”桓阳目睹了全过程排除了追上去的可能性，悠哉悠哉走到走廊上冲向食堂狂奔的人群先锋吼了一嗓子。

“跑腿费两百！”纪烈明抽空抬头望向四楼冲他比了个中指。

“记宋夜账上！”桓阳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礼貌地回了他一个中指。

“记谁账上？”宋夜拎着两人的包，刚出教室门冷不防听见自己被记了一笔巨款战术性沉默。

“不要在意细节，您不差这儿点钱”桓阳从他手里接过包，理不直气也壮的欠揍语气让别人听了手痒，但宋夜很受用，习惯性揉了揉桓阳蓬松的脑袋。

“笙笙，你好了吗？阳哥哥快饿死在教学楼了！”桓阳扒下宋夜作乱的手，冲教室里的人卖惨。

“阳哥，你们先走吧”闻笙回头眨眨眼摘下耳机，身上的白T已经星星点点地沾上了不同的颜色，五彩斑斓修饰的还挺有版型。

“还没画完啊？”

“还差点阴影，很快的”

“行！”桓阳捞了一把掉到手肘的包，刚走几步又回头：“别留晚了啊！”

“嗯！阳哥拜拜”

等教室重归安静，闻笙塞上耳机，垂下眼蘸颜料。

悟桉中学是枬城唯二一所艺术学校。

在别的学校还在拼命对着分数排行榜拼命搞学习的时候，这个学校谁技术牛逼谁是老大。

不过作为时常评级第一的闻笙丝毫没有当老大的自觉。

一张白净如瓷的娃娃脸，和那双干干净净看谁谁都忍不住母爱泛滥的杏眼，和他自身不谙世事的纯粹感。

用正常人的话来说是天真单纯，用桓阳的话来说那叫“被别人拐了还傻乎乎帮人家数钱的兔子”。

以至于艺美6班的所有人像护鸡崽的鸡妈妈一样，天天防着其他班想撸一把脑袋的牲口。

偏偏当事人还跟个傻白甜一样，每天晚上泡在画室不知今夕何夕，丝毫不了解自己的影响力。

等保安开始巡逻后，闻笙终于画完了最后两笔，等他背上画包走出学校，天已经黑透了。

闻笙和往常一样走进地铁站。

晚上的地铁上人不算少，不少刚上完夜班一身死气的上班族靠在地铁上闭目养神。

闻笙挤进地铁后习惯性缩到墙角靠着，戴着口罩的脸只留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离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他插上耳机听明天要抽背的文言文。

为什么苦命的美术生也要文化分……

悄悄感叹了一波世态炎凉生活不易后，他无聊地眯着眼看了一圈地铁上的人，目光落在对面座位上顿住了。

那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五官端正锋利，一双厌世的眼睛稍稍被三七分带着些凌乱和不羁的头发挡了一点，此刻耷拉着眼皮懒洋洋的扫着手机，身上的冲锋衣和工装裤衬得他身量高大，旁边的吉他包尤为显眼，是那种女生看了会尖叫，男生看了会落泪的斯文败类相。

闻笙沉默了一瞬，眯了眯眼睛，悄悄对着他拍了个照发给桓阳。

sun：？？？

sun：笙笙你在哪儿看见的帅哥！！！

sun：蛙趣，原来笙笙喜欢这样的！

竹笙：……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sun：怎么要微信？

竹笙：他为什么长这么高？

sun：……

你不看他的脸看他多高？这是重点吗？！

所以搞艺术的脑回路多多少少和正常人有些出入。

“尊敬的旅客们，楠霖站到了，请，下车时检查好随身物品……”。

闻笙蹬了几下站了一路有些发麻的腿，顺着人流走出站口。

车站往右走一小段路就是南绫小区，这个点儿路上出来散步的人都已经准备回家了。

除了在街头厮混的小混混在烧烤摊“对酒高歌，人生几何”。

不知道是不是线路的问题，小区旁边那几个本来就不太明亮的路灯最近忽闪忽闪的。

闻笙拉拉画包袋，加快脚步，微卷的短发一颤一颤的，然后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因为力的作用稍稍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有点脏眼睛。

闻笙看见面前几个染着……杀马特标准颜色的“社会青年”陷入沉思。

这颜色真的不会亮瞎眼吗？

然而现实似乎不太想给他时间思考，靓丽杀马特的意义。

染了一头红毛的杀马特青年，吸了两口烟往闻笙脸上吐，挤出一个笑：“同学？借点钱用？”

和闻彦那一股子流氓气不一样，闻笙一看就是好欺负那那一种。

就比如现在。

闻笙现在感觉鼻子有点疼，揉着鼻子退了两步，声音闷闷的：“我没钱……”。

“开什么玩笑！”红毛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校服冷笑：“悟桉的那帮人就没有穷的！没钱画屁！”

说着把烟头扔地上狠狠碾了几下，看起来颇为唬人。

不过闻笙肯定是一个都打不过的。

正在他思考要跑还是给钱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咔嚓”一阵刺眼的闪光灯从他身后对着杀马特青年闪了两秒。

“你大爷！，哪个畜生！”杀马特青年回过神，感觉被买了面子，十分恼怒瞪着闻笙身后。

闻笙跟着回头。

昏暗的路灯下只看得起他背着吉他包的身影，随着他的靠近，闻笙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句“他果然有一米九”。

萧域懒洋洋翻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忽视对面三个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招呼他的杀马特，看着手机里热乎的照片乐了：“染的还挺上镜，就是亮了点儿”。

闻笙：……

杀马特青年三人组：……

说着他按灭手机，抄着兜扫了一眼那仨人：“大半夜COS红绿灯啊，吓死人犯法。”

“关你屁事！麻溜点儿给老子滚！”旁边的绿毛先炸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在他脑袋开瓢。

“本来没什么事儿的，人家狗都知道不挡道，你们偏偏不和人家学习学习，那我这个守法好公民只能让警察叔叔来教你们做人了？”

本来这条街的混混们天天的日常生活就是和警察斗智斗勇，蹲局子经历丰富，这块儿的名警治他们这样年纪不大的无业游民早就都轻车熟路了。

果然一听警察两个字，显然都想起来了在警察局七七四十九天接受宪法教育的美好经历。

红毛憋红了脸不发作，撂下一句“这事儿没完”带着他的杀马特团队逃离半个作案现场。

现在只剩下了两个当事人。

看着那几个杀马特青年真的头也不回跑路，闻笙还没反应过来。

“愣什么，走啊，还是说你舍不得他们，想共度良宵啊？”旁边的人走了两步看见闻笙还愣在原地，回头挑挑眉看了他一眼。

这人嘴边是真的毒。

“谢谢你”闻笙抓了一把画包带追上去。

“客气，想谢夸几句就够了啊，你要实在想感谢我，去给我搬面锦旗也不是不行。”萧域勾了勾唇，随口说。

“……”闻笙沉思着锦旗该写点什么。

萧域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抽了抽嘴角：“你不会真想送吧”

“你不是说送锦旗吗？”闻笙被打断思绪，眨眨眼望着他。

萧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较真的人，有点想笑。

“算了，这次算你走运，本大爷今天心情好，不收你什么。”萧域摆摆手，顺着小路另一边绕进另一个胡同道。

在胡同橘色的路灯下，那道身影坦坦荡荡，给人的感觉肆意又潇洒。

闻笙回过神，追了两步，却已经看不见人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算了，就当遇见好心人了。